(一)飄然歸隱
曆史上立下豐功偉業的英雄人物,其人生歸宿往往慘淡黯然。所謂“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敵國破,謀臣亡”,幾乎成為功臣們宿命的怪圈,永遠掙不脫的夢魘。田忌和孫臏也陷入了這種悲劇的命運。
雖然孫臏為齊國立下了汗馬功勞,威名迅速傳遍天下,但像曆朝曆代的功臣們一樣,他在政治上並不得誌。
原來,馬陵之戰前後,齊國上層統治者內部矛盾不斷激化。尤其是作為文臣領袖的丞相鄒忌與軍界的代表人物將軍田忌二人,更是水火不容。這種矛盾,集中於兩個方麵。在政治上,鄒忌有著自己的政治理念,他一向主張專心治理內政,發展經濟,而反對對外用兵。田忌和孫臏則根據當時列強兼並的嚴峻現實,主張“戰勝而強立”,即通過東征西討,掃除齊國稱霸天下的障礙,改變齊國的戰略環境,並最終實現齊國一統天下的太平局麵;軍事方麵,對於關係齊國命運的桂陵之戰和馬陵之戰,鄒忌均持反對態度。
鄒忌本來想借刀殺人,不料田忌、孫臏指揮齊軍大勝而歸。馬陵之戰,齊軍取得了決定性勝利,孫臏“以此名揚天下”,田忌威震四方。鄒忌的陰謀未能得逞。一計不成,公孫閱又向鄒忌獻上一招更陰毒的計策:采取政治陷害手段。公孫閱得到鄒忌的首肯後,指使自己的親信,冒充是田忌的手下手持十兩黃金,到鬧市區占卜,讓占卜者算一算田忌發動政變能否成功。算命一結束,鄒忌就命人把占卜者捕獲,送到齊威王麵前,誣告田忌要造反。也許是田忌功高震主;也許是馬陵大捷後,各國歸附,齊威王已實現了稱霸中原的夢想,也就不再需要老將軍了;或者是因為齊威王年老多病,腦子不太清醒。總之,他居然相信鄒忌的誣告之辭,立即派人前往軍中宣布命令,解除了田忌的兵權。
田忌剛回到國內,就被解除了兵權,這時他才知道有冤難申,有家難歸。無奈之中,田忌不得不率領少數親信,奪路而走,越過齊國邊境,逃到南方的楚國去避難。
田忌受到鄒忌的政治陷害被迫流亡楚國後,跟隨田忌多年、與田忌關係密切的孫臏,從此也在政治舞台上消失了。
有人猜測,既然孫臏預見到鄒忌的陰謀,很可能在馬陵大捷後拒受齊威王的封賞,並主動辭去軍師職務,從而擺脫政治糾紛,過起了隱居生活。也就是說,孫臏仍然在齊國,隻不過飄然隱居了。
不過,大多數學者認為,盡管史書上均未記載,但從各方麵情況分析,孫臏極有可能與田忌一起到了楚國,過起了流亡生活。如楊伯峻先生在《孫臏傳補》中就指出:由於孫臏和田忌屢次在戰爭中取得勝利,遭到齊國大臣鄒忌的嫉妒。鄒忌搞了個陰謀詭計,使齊威王懷疑田忌。在此以前,孫臏的同窗龐涓就曾以陰謀詭計而使孫臏在魏國被挖去了膝蓋骨。由於這一教訓,孫臏對陰謀詭計是有警惕性的。於是他勸告田忌以武力趕走鄒忌,田忌不聽,結果隻有逃亡,接受楚國的封地。孫臏可能也跟隨其逃到楚國,因此,東漢學者王符等人會誤認為他為楚國人。
田忌對孫臏有知遇之恩,兩人是亦師亦友的關係,並在桂陵和馬陵之戰中共立戰功。以孫臏的聰明,自然會想到鄒忌容不下自己,也不會放過自己。他非常了解鄒忌,此人麵善心狠、氣量狹小。既然田忌被迫出逃,自己作為田忌的主要助手和軍師,也絕不可能再回到齊國去,田忌待自己如兄弟,鄒忌自然視自己為眼中釘。官場凶險,自己已經受過龐涓的陷害,現在又何必自取其辱、自投羅網。他想起了先祖孫武的“進不求名,退不避況且,自己早就有一個願望,那就是靜下心來著述兵書,把自己對兵學的思考總結一下,像自己的先祖孫武那樣,著書立說,以教萬世。於是,隨田忌流亡在楚國的日子裏,孫臏利用這難得的空閑,集中精力總結、研究早年所學的兵法知識和自己的作戰經驗,並滿腔熱情地教授弟子。研究兵法與教授弟子成為他晚年最為執著的事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