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米。考古學家,專門研究二十三世紀的一切。

哦,對了,那個是他曾經的職業,現在撒米開著二十世紀的飛機,住在二十四世紀的房子裏,用著二十五世紀的電器,睡著二十七世紀的沉睡倉,遙望著新紀元的城市,再低頭查看地上一片又一片的廢品堆,企圖從裏麵翻出點可以換來生存的東西。

是的,撒米現在是一個拾荒者……額,還是一個跟新紀元締造者住在一起的拾荒者,這個稍後在表。

撒米抬頭看了一眼以前住在城市裏看不見的夕陽,哦,那朵紅彤彤的雲彩真是挺漂亮,不過看這天氣,似乎是地震的前兆,得趕緊回家了。

停好直升機,剛進入房間內層,第二道門還未來得及鎖上,就一陣地動山搖,伴隨著乒乓的聲音。撒米使勁的抓穩扶手,皺著眉頭細聽。“啊”這是某個不加防範的人被摔到房間一側的聲音。“嘩啦”這個好像是那隻二十三世紀的瓷碗掉地了。“乓”這個?應該是……“劈裏啪啦”各種聲音混合在一起,讓撒米已經來不及可惜了那隻好不容易撿到的完整的二十三世紀的碗了,心裏隻有一個念頭:“瞳……請你死遠一點!”。

很快,地震結束。撒米摸索到燈的開關,深吸一口氣才狠狠的壓開……果然,一片狼藉。瞳仍然如同每次一樣,一臉迷茫的坐在廢墟裏,無辜的看向撒米。那張古老的鋼絲床仍然是罪魁禍首,整個房間唯一沒有固定的東西和它的主人,讓撒米深深地感到無力。每次災難都因為這樣搞得房間如同被洗劫了一樣。

“瞳……你能不能……”撒米已經不知道如何糾正自己這個同居者——瞳。瞳很無辜的開口說:“撒米,不要生氣,古語有雲:‘事不過三’這不是還沒有過三呢。”

是啊,事不過三,隻是說這種事情每周不會超過三次,那撒米就謝天謝地了。雖然已經有點習慣的意思,但是撒米看著滿屋子的狼藉,還是忍不住數落起瞳。“周一,洪水。你就忘了關第一道防水門,讓我們的屋子在海底沉了兩天!周三,地震。你又一次忘記固定好你自己跟你的床,砸壞了我好不容易淘來的紅木櫃子!今天,周六是吧。你又一次的在地震的時候睡你那沒固定的鋼絲床,砸壞了我二十三世紀的碗!算了算了,趕緊收拾東西”

瞳等著撒米數落完,就乖乖從一片狼藉裏爬起來,然後對撒米說“撒米,我餓了。”撒米直接石化。但是仍歎口氣進了廚房。

撒米在廚房一邊淨化著今天帶回來的水,一邊鬱悶的想著自己以後怎麼辦。薩米覺得跟這麼一個單細胞的生物住在一起,真的是很危險。天知道撒米一年零四十天以來,每天回家都是提心吊膽,生怕一回來就看見房子沉如海底,或者是掉進地縫,甚至於被岩漿淹沒……這個單細胞的瞳根本就不會操作他們的房子,無法讓房子躲避掉危險。額,其實是完全沒有躲避的意識。瞳本身是極其強悍的,肉體的力量就足以保證瞳的生存。就知道吃!就知道吃!不是人類的家夥!撒米把麵前的壓縮米想象成瞳的樣子,狠狠地扔進蒸米機裏。

“瞳,今天隻有米飯了。明天出去找點蔬菜和肉”瞳安靜的拿過碗,點點頭然後狼吞虎咽起來。撒米習慣的先把自己固定在椅子上,然後才開始吃飯。瞳沒有說話就表示同意了,撒米也不在意,大口嚼著米飯。

吃完飯,自然還是撒米收拾。收拾完畢就該睡覺了,該死的城市外圍連信號都沒有。好在撒米已經習慣這樣早睡早起,瞳口中的健康生活。刷牙,洗臉,睡前再喝一杯在城市裏絕對喝不到的淨化水,平躺進沉睡倉,定好起床時間,拉好沉睡艙蓋,睡覺。撒米心中再次默默的說“晚安,瞳”。恩,晚安這個詞語是瞳教給撒米的,是希望你晚上好好睡覺的意思。可是今天撒米睡不著,躺在狹小黑暗的沉睡倉,不斷地想起今天看到的——城市上方飄著節日的氣球,慶祝城市新生一周年。各種歡樂的笑聲仿佛越來越近,卻讓撒米覺得自己無處可逃。那個城市已經跟自己沒有關係了是麼?可是,還是會不停地仰望,即使那裏的生活單調,枯燥,蒼白,甚至肮髒!可是,畢竟在那裏呆了很久,以前沒有出來的時候,一直以為那是唯一的人間天堂,一直以為外麵是無法存活的,一直以為全世界就這麼大,一直以為隻有那裏會保護自己,一直以為……從沒有覺得自己會被趕出來,更沒有想到趕出來之後還能活得好好的,喝到以前夢寐以求的純淨水,看到以前根本找不到的古董,過著每天都不一樣的生活,創造是現在生活的重點,從各種的廢棄物中找到新生。這樣的生活讓撒米感覺到激情,作為一個考古學家,隨時都可以看見古董,還可以運用自己的知識讓這些本該廢棄的東西發揮更多的作用,一步一步的建造自己想要的生活,不斷地構思著明天會有什麼樣的驚喜,是的,即使說有危險,那也抵不過誘惑,讓自己手中誕生出新作品的誘惑!而那裏,什麼都是製式的,什麼都是一樣的,不容許個人的違規,就連每個人都覺得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這裏不能動,哪裏不能去,而人們也習慣的順從,從來不會說“我想去哪裏,我想幹什麼”,仿佛生下來就注定會幹什麼,每個人都會在一個家裏成長到十八歲,然後又自己的屋子和同居者,等滿三十歲的時候,就等著政府往房子裏分配一個孩子,教養他長大,教給政府提前分配的生活技能,然後等他十八歲的時候讓他搬出去,然後等自己五十歲的時候死於腦部衰竭,遺體被送進焚化爐,大家一起被燒成灰,裝在盒子裏跟垃圾一起扔出這個城市。想到這裏,撒米嘴角微微一揚,露出一個苦笑,在黑暗裏誰都看不見,眼角還留下兩滴淚水。——對於這個城市,撒米這個人已經死了吧。被驅逐的人們從來沒有活下來過,以前上法律課就看到走出城市之後,不及時穿上防輻射的衣服,就會被輻射死;找不到吃的,水有毒,會死;有強悍的野獸,人會死;早晚溫差過大,人會死;每個月有強颶風,人會死;隨時可能爆發的災難,火山,地震,海嘯,泥石流,人會死;甚至摔一跤,碰到一塊垃圾,都會比人類身體骨骼堅硬一百倍,人會死!反正以前的認知就是:但凡出了這個城市,必死無疑!那個時候還很敬佩出城市找古董的人員。現在呢?現在撒米自己就住在城市外邊,已經不需要穿輻射的衣服,每天在城市周邊徘徊,撒米,死心吧,瞳說的對,他們都不要你了,你還留戀什麼?可是,該死的瞳,要不是他拖累,我會被趕出來麼?額,可是,瞳也是想回家麼,不是故意的啊。而且瞳也救了你很多次,你該感激人家!我後悔見到瞳。但是瞳也讓我看到這麼多不一樣的東西。想起來剛被扔出來的時候,還抱著瞳大哭“我要死了”,真是太丟人了。至少,現在的生活也不錯,終究是活著,或許活得更有意思。撒米試圖忘掉今天是他們被趕出來的一周年,然後把節慶的氣球什麼的從腦海裏驅逐,想著明天要告訴瞳,他們要搬到別的地方去住了,老在一個地方是會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