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從三輪車上下來，他一邊向公交車走去一邊向孫子招手道：“快來，車來了。”
爺爺的話如一陣春風使陳鈿感到心裏暖暖的：原來阿爺想送我車！
“還不快來！”在他想著時，爺爺又向他招手催促道。
“阿爺，我就來！”陳鈿跟緊從三輪車上跳下來，然後推著三輪車跟隨爺爺走向公交車。
爺爺直接走到公交車已開著的前門前，對著駕駛座的司機大聲地問道：“司機大哥！現在去市區的路線還跟三年前一樣嗎？”
“啊？”伸著懶腰的司機似乎沒有聽清爺爺的話。
爺爺又不厭其煩地大聲說：“司機大哥！我說現在去市區的路線還跟三年前一樣嗎？”
“是一樣！”聽清了的司機也大聲地答複爺爺。
在旁的陳鈿到底偷著樂，他想：阿爺真好！連這都替我問了。前天從廣州回中山我是在入鎮的路口下的車，所以就走路回家算了，也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坐公交車的！
爺爺很快來到他的身邊，當他回神過來時，他看見爺爺把手伸進褲袋，從褲袋裏掏出二十塊錢遞向他道：“拿上二十塊坐車吧。”
陳鈿則擋了回去說：“不用了，阿爺。我有錢。”
爺爺有點不相信了：“你有錢？”
“我派傳單賺的錢買了車票剩下的還可以坐來回公交車。”
“真的？”
“阿爺，我沒有騙你。”
看見孫子真誠的神情，陳財終於舒心地消去臉上的陰雲笑一笑，把手上的二十塊錢放回褲袋裏。“鈿鈿，那你快上車吧。阿爺買單車零件去了！”在他跨上三輪車要騎走前，他對孫子說的話忽然間變得溫和起來。
爺爺騎走的背影，陳鈿望了好幾眼才步上公交車。
他上了公交車後，便找了一個靠窗的座位坐下，接著在跟乘務員買張五塊錢的車票後，他想：現在的我真的坐上公交車了。三年前讀高中我是一個星期回一次家的——啊！不對！應該讀高一才對，那年爸媽還在世。——喂！陳鈿！為了自己，為了阿爺阿嫲，你必須努力！你必須向前！明日你再坐上公交車向市區出發也許就可以重新回學校上學的！所以陳鈿加油！嗯！
這帶著鼓舞的思緒讓他自己情不自禁地輕輕點一下頭，隨後他把放在懷裏的斜肩包抱緊時仿佛要緊緊地抱住一個希冀。這時候公交車啟動引擎，大大的車輪也在向前開動。
空中公交車的尾氣還沒散盡，爺爺推著三輪車重返公交站，在他見到了走遠的公交車安穩地消失在前麵道路的轉彎角處時，他才一臉放心地跨上這輛空的三輪車慢慢地往石橋騎來。
十四
市區的一個宜靜的公寓院落。
顏小清挽著從菜市場買來的做午飯的菜肉走向前麵的一棟公寓樓。
“顏老師！”當她走到樓道口時，陳鈿的聲音忽然在她的耳畔響起來。她馬上尋聲望過去，“陳鈿”她隻望一眼詫異地認出了站在不遠處的男青年便是陳鈿。
“想不到顏老師還能一下子把我認出來。”陳鈿雖然把話說得輕鬆活躍，但是還難掩他臉上的羞愧之色。
“你也應該一下子認出我來吧。”顏小清笑道。
陳鈿靦腆地搖搖頭，一邊向顏小清走近。
“哦，不是？為什麼不是？”顏小清收斂了笑容，不過沒有一點兒的惱怒。
陳鈿靦腆地說道：“顏老師，你比以前胖了。”走到顏小清的身邊來。
“嗬嗬！”顏小清倏地開懷大笑起來，“我確實胖了不少了，由班主任都升為級主任了還不發胖！”
陳鈿也笑道：“胖了的顏老師還是以前的顏老師，一點兒也沒有變。”
“嗯，不愧是我教過的學生，說起話有深度，還了解我。”顏小清說著捏了捏陳鈿的肩膀，“可你比以前瘦了！”
“顏老師，我是瘦了。”陳鈿說，“而且我有愧於你曾經的教導。”
顏小清把笑容收斂一下，溫柔地問道：“那你可不可以告訴老師，你輟學後過得怎麼樣了？”
“當然可以。”陳鈿接著說，“顏老師，其實我今天特意到這裏找你主要是有事情拜托顏老師幫忙的。”
顏小清聽了沒有絲毫的猶豫回應著陳鈿。“不管是什麼事情你都可以跟老師坐下來慢慢說的。來，跟老師上樓來坐吧。”
陳鈿跟隨顏小清走上樓。
走進了顏小清不寬敞但舒適的家，坐在客廳沙發上的陳鈿看似有點拘謹起來了，他的雙手下意識地揉捏著胸前的斜肩包的包帶。
而不一會，顏小清端著一杯茶飲從廚房裏出來。“杯子裏是我一大早煲好的甘蔗茅根水，甜甜的，好喝又清熱，你喝了一口如果喜歡的就多喝一點，別客氣了。”她把杯子放在陳鈿跟前的茶幾上後，就調整一下準備坐下的圓形小沙發，然後與陳鈿麵對麵而坐。
陳鈿拿起茶飲一連喝了三口，他雖然有點緊張，但他沒有忘記剛才在樓下顏小清說過的話。於是他稍微低著頭說道：“我輟學後偷了阿爺阿嫲的錢去了省城。到了省城，我沒日沒夜地泡在網吧裏打網遊，很快我就把阿爺阿嫲的錢花光了。可是當時的我一點也不想回家，一是因為怕被阿爺打死，二是因為在省城自由啊沒有人可管，雖然我身上一分錢也沒有。”
陳鈿說到這裏略停了停，然後繼續說：“我開始在省城街頭遊蕩，我睡過公園，睡過河堤邊，還睡過橋底。就在期間，我結識了一些社會上的小混混，他們教會了我滋事，打鬧，甚至是偷竊。因為我越加瘋狂地沉迷打網遊，所以小偷小摸得來的零頭錢壓根兒不夠我花。後來我變成越來越膽大了，開始入屋偷竊了。但是才不久，我便被民警當場抓獲。結果我就——”忽然吸了一口氣抬頭來，看見顏小清蹙著她那對淡眉認真地聽著，他輕吐一口氣接著說，“我就坐了六個月的監獄，可是出監獄後我、我死性不改，我還想留在省城不想回家來的。”
“那你怎麼會想回家來了？”待到陳鈿又拿起茶飲喝了一口歇歇氣後，顏小清才不緊不慢地問道。
“是一個小孩影響了我。”陳鈿用低緩的語氣回答道。
“哦？”顏小清托著下巴，“是怎麼樣的事情？”
“那天??????”陳鈿向顏小清講述著時，客廳外麵的露台上正是燦爛的陽光照射著那不鏽鋼的圍欄杆，而這些欄杆正映照出炫耀的光芒。
陳鈿講述完後又稍微低著頭，他臉上的神情有點陰鬱，他用合十的握緊的雙手托著下巴。他身旁的顏小清則若有所思地看著他。
半晌後，顏小清對他意味深長地說道：“陳鈿，老師聽了真的很受感動和感到開心！我是為了那位從小熱愛祖國、助人為樂的可愛小男孩而感動，為了能夠迷途知返、能夠真誠做人的你而感到開心！雖然小男孩很不幸早早離開了人世，雖然你很遺憾有了案底不能當兵，但是你跟小男孩都有一種不一樣的色彩。”抬手溫柔地按了按陳鈿的肩膀，“陳鈿，你的色彩從現在起完全可以重新描繪，就看你有沒有信心，有沒有氣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