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炎烈日,夏末的季節,沒有一絲風兒吹過,即便是有,也是一閃而過,複又歸於平靜,和周圍的樓舍融為一體,靜默無語。
這一切在表麵看起來雖然很是靜謐,但是事情的真相往往不止停留在表麵,而其內裏卻是異常的炎熱和躁動,正如這熱情澎湃的夏末,躁動和跳躍是無可避免的,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了,掙紮著想要釋放最後一口氣的熱情和熱辣。
這躁動不隻是氣溫,不隻是蟲鳴鳥叫,不隻是車水馬龍,最為躁動的要屬這世界的主宰,主宰這世界的年輕人。
場景是空曠的操場,放眼望去,早已不是單一的空白,而是人影攢動,聲響震天。
那是一片統一的顏色,仿佛是一片綠色的海洋,泛著潔白的浪花,參差斑駁,急緩流動,又傳來高低起伏的聲音:“一二一,一二一,一二三四……一二三四……”
快,快跟上,最後那個胖子,正因為你胖才讓你跟在最後,你要是這樣,恐怕要成第一個領跑了。
喊這話的是一個高大的男人,身著一身迷彩服,戴著帽子,慢步跑行,嘴巴也是沒有片刻停息,一聲聲喊著各種口號,伴著罵罵咧咧的大聲嗬斥。
在他旁邊是一隊人馬,俱都穿著黑綠色的迷彩服,昂首闊步,跑步前行。忽然間,洪亮的喝令又一次響起,聽到:“立定!向右轉!”
一聲令下,跑動的人馬瞬間止步,停留在原地,依著聽到的口令行事動作。
向右看齊!
那大個睜著碩大的眼睛,散發出炯明而又犀利的目光,盯著眼前腳步亂動的人影,道:“腳步跺起來,都給我跺起來,我要聽見響聲,越大越好!”
於是乎,喧嘩聲動,跺腳之聲不絕於耳,激起陣陣塵土飛揚。
“向前看!看你們鬧出的這動靜,我讓你們跺腳,沒讓你們惹起這塵土啊,怎麼搞的?那就自作自受吧,在那塵土裏給我站直了。”
顯然,訓話的這人極像是一位教官,而這隊人馬便是他的隊伍了。
再看那挨了這毫無道理的教訓的隊伍,已是灰頭土臉,大汗淋漓,並無辯解,或許是有想要辯解的人的,但是由於實在是疲憊無力,竟連說一句話的力氣也沒有了,也是極有可能的。
那大個在隊伍前麵踱來踱去,口中繼續不休道:“你們是不是覺得我是胡說八道?你們不用回答我,因為我沒讓你們說話,但是從你們吹彈可破的臉上,我能看到你們的怨恨和不屑。我知道這是你們該有的反應,也是我曾經有過的。但那不是你們永遠擁有的,我要做的就是捅破你們那層薄薄的自尊和自大,給他塗上厚厚的泥漿,從而變得堅強結實,直到我從你們的臉上看不到任何情緒。”
對麵的隊伍依舊無語,隻是默默地聽著訓話,不敢稍有辯駁。又聽到:“我知道,你們是新來的,但那隻是相對於新的環境,若幹年後你將不再是新的,而且會越來越少。在這裏,你們不是新來的,你們是菜鳥,一無所知的菜鳥,愚蠢,懦弱,一無是處。而我,我是你們的教官,我將改變這一切,讓你們擺脫這些對你們的誇讚。”
大高個頓一下,緩口氣,道:“但是,現在呢,我能從你們每一個人臉上看到不屑和不滿,而這是我不願看到的,所以你們還需要一些方法來糾正。”
那教官忽然停下來,停在隊伍前麵,確切地說是停在一個人前麵,道:“比如說你!”
被問的人不知所措,看著大個,等待後麵的意思,眼裏卻是極其複雜,有驚慌,有疑惑,還有為教官所言中的不屑。
“你,叫什麼名字?”
“傳宇。”
“姓什麼?”
好,不用知道了。蹲下,一腳在前,一腳在後,抬頭挺胸。那教官厲聲吼道:“你們都給我往下蹲,我沒說起來不準起來!”
那年輕的教官講完這一番訓話,轉身閃在一旁,暗自來回踱步,似在思索什麼,但終究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了。
身著迷彩服的一群人自然是言聽計從,按照那教官說的,俱都深深地蹲在那裏。那個自稱叫做傳宇的亦是很不情願地蹲下去,臉上滿是不屑,或許還在為剛才打斷自己的說話而計較埋怨。
天氣依然炎熱,沒有絲毫示弱的跡象,正如那嚴酷的教官,沒有點滴軟弱的味道。隻是這時候再聽不到他喋喋不休的訓斥,清靜不少,但是另一樣東西卻是不知不覺間生出,似乎比那訓斥還要讓人難以忍受。
一滴滴汗珠從帽子裏流出來,沿著兩腮肆意滿眼,流過眉毛,鼻翼,臉頰,最終彙聚在下巴,凝結成一顆晶瑩的珍珠,掛在半空,炫耀自己的光彩,倒是苦了不敢動作的人兒,奇癢無比,直癢得心中如烈火燃燒,百爪搔撓,苦不堪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