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情進行到這裏,所謂的癡情男配角差不多也該出場了罷。
隱身幕後的青帝隨手從小幾上抓了一把瓜子,一邊嗑瓜子一邊開始看好戲,身後的莫蘭滿臉的莫名其妙,本來準備上前使盡渾身解數伺候,結果被對方一腳踹開。
這是唱的哪一出啊?
大雪漸漸下得小了,雨點倒是變大了許多。即便卓繁躲在屋簷下,片刻也淋了個透濕,四肢冰涼,麵無血色,黑發也濕淋淋得貼在身上,可肖浛無論怎麼看都沒能看出劇本描繪的“濕透的衣衫勾勒出纖瘦的身段”、“皮膚蒼白如透明”、“孤單的背影尤透著倔強,清冷如同高嶺之花”這般的楚楚可憐的美來。
倒不如說像個新鮮出爐的水鬼來的貼切吧。
肖浛有點無語的想,倒不是他想嘲諷卓繁,隻不過對於劇本喜好一邊可勁的虐賤受,把這貨放在一個可憐的受害者的地位,一邊又往他身上堆砌各種美好惹人憐愛的詞句的尿性,委實讓肖浛想吐。
卓繁覺得自己很冷,身冷,心更冷,但是腦袋卻很燙,燙得仿佛要炸開。
朦朧間他似乎看見有人執傘走近,雨點打在傘麵上,急促稠密,他的眼早已對不上焦距,隻覺得滿世界的銀白中,有個高大的身影用溫暖的披風裹住了自己,紙傘罩在自己頭頂,一手替他擋住滿天雨雪。
要是……青帝便好了。
這麼想著,這麼想著,卓繁就昏了過去。
此人自然不是青帝,眼下肖浛還躲在窗戶後頭看戲呢。
這人有著高挑英偉的身形,俊朗溫和的容顏,尤其是那一雙漆黑深邃的眼,細長的內雙,總讓人覺得揉碎了一汪溫柔在裏麵,無端多情。
他正是沿襲了當朝唯一異姓王爵位的文王——溫暮言。
風雪之中,文王一手執傘,一手攬住卓繁的肩,垂眸望著懷裏的男人,紙傘擋不住的雪花和雨點統統落在他黑色的披風和長發上,遠遠望去,真是一幅動人的水墨畫卷。
肖浛吃掉最後一枚瓜子,撫掌而笑,好一個風雪吹滿頭,也算是白首。
莫蘭並不明白青帝到底透過窗子看見了什麼,更不明白他在笑什麼,隻是默默端了熱茶遞過去。
旁人在想什麼,肖浛當然不在意,他的眼追逐著正試圖抱起卓繁的溫暮言,想到這個完美備胎的終極命運還不是要被小受一腳踹掉,這麼癡情又是何苦來哉啊何苦來哉。
指尖拂過溫熱的杯口,肖浛低頭喝口熱茶,再抬眼時,恰好看見溫暮言腳底一個趔趄差點把昏迷的卓繁給摔出去。
肖浛有點詫異,又有點好笑,誰料文王走了幾步停了下來,把人放下歇會,又抱起來繼續走。
這下差點沒讓肖浛笑出聲——據他目測,這絕逼是因為卓繁太重了溫暮言抱不動的關係,哈哈哈哈。
肖浛目送他們走到回廊拐角,或許是文王實在是力氣不大,又或許是風雪天路實在不好走,文王徹底抱不動這個大男人了。
隻好將人放下來,看左右無人,溫暮言蹲下來歇了會,搓著手哈口氣,抖了抖披風上的雪花,最後圍著卓繁轉了兩圈,想了個好主意——他拽住卓繁的左右手,像拖一大捆麻袋似的把男人給吭哧吭哧地拖走了……
拖走了……
走了……
了……
莫蘭驚愕地看著一本正經沉著臉的青帝“噗”的一口把茶水噴了出來,嚇得三魂出竅,連忙跪在地上顫聲請罪。
“陛下,可是茶水太燙?奴才該死!奴才該死!請陛下恕罪!”
“這兒沒你的事,退下罷。”肖浛將茶盞擱在一邊,淡漠地擺了擺手,待他挑開窗子再望去,回廊已然空無一人。
他靜靜站在窗前聽了一會雨打風吹,唇邊微微泛起一絲低沉的笑——這個溫暮言,似乎比上輩子有點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