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時分，露靈獨坐望月。
她幽幽地歎出一口氣，倚著金龍的頭，喃喃道：“你的主人究竟到哪裏去了呢……也不報個信。現在，可有一堆人和兩個神在找他。唉……”
龍眨著眼，不明她在煩惱什麼。這十幾日來，他們一直在急行軍，即為避開獨裁者，同時也為尋找白若。結果是音訊全無。
一身黑袍的蒼晴悄然出現，坐在露靈身邊，隨手扯去罩著自己的外袍。“一天到晚披著這個，真是悶死人了。”
露靈一見她，就忍不住微笑起來，把蒼晴摟在懷裏。女孩對可愛的東西總是沒有免疫力，會禁不住想要抱抱捏捏。
“喂，不要把我當抱枕啊。”蒼晴嘴上抱怨，卻並非當真十分抗拒這個行為。
“那對不起了。”露靈口中道歉，卻絲毫沒有鬆手的意思，“就讓姐姐我抱一會兒吧。”
蒼晴無可奈何地苦笑：“唉……”
抱著蒼晴，一邊輕撫她的頭。露靈遙望遠方，眼前始終晃動著白若的影子。他的音容笑貌不停出現，這讓露靈有些許不安，總覺得這是不祥之兆。
“你是在擔心那個笨蛋神嗎？”蒼晴自然注意到她的不安，“不用擔心，雖然他是個笨蛋，但是笨蛋總是好運的。”
“嗬嗬，是啊。他怎麼會有事，他從來沒有失敗過。”露靈無法想象白若失敗會是怎樣的情景，他永遠都會是意氣風發地凱旋，不會從臉上看到任何懦弱、畏懼和悲傷，仿佛生為神就失去了這些負麵感情。“有他在身邊，就能很安心。”
“你真的很喜歡他呢。”蒼晴露出微妙的笑容，讓露靈不覺有些臉紅。
盡管臉上浮起一層緋紅，她卻絲毫不忌將自己的感情表達出來。“我很喜歡他，希望能夠永遠與他在一起。但有時候我真是覺得，我們這些人根本沒有存在的必要，他獨自就可以解決世間一切難題。因此，我不斷要求自己變強，讓自己成為他身邊不可缺或的佐助，讓他無法離開我。”
蒼晴長歎。“我說，你是不是搞錯什麼了？”
“咦？”露靈迷惑不解地低頭，看著懷中蒼晴。“我搞錯什麼了？”
“你喜歡他，想要待在他身邊，這沒有問題，但你完全搞錯了方法。你使自己變強，為他處理王國的事務，為他出謀劃策，的確是能提升你的重要性。但對於他來說，你最多就隻會變成一個重要的工具啊。若說因此而對你有什麼感情，一間屋子住久了都會有感情，更何況是個會說話的人。”
“你以為我不明白嗎？真正的重要應該是讓他喜歡上我，縱然我隻是一個貧弱女子也不離棄我。”露靈落寞的笑容，無奈而又讓人心酸。“問題是，我能夠奢求神的感情嗎？每一次，我都隻能無奈地認清‘自己是人’這個現實。神對人是沒有感情，看我們不會比看貓看狗投進更多的關懷。做到最好，人也不過是神的寵物、工具和玩具罷了。”
話語中沒有絲毫的不滿，隻是在淡淡地陳述事實。早就已經想通，並在無人處為之流淚，然後微笑著麵對現實。
她的笑容讓蒼晴心中一酸，由人成神的蒼晴更加了解人神間的鴻溝。她不敢想象露靈表麵上的平靜背後包藏著何等的哀傷，要以多麼巨大的勇氣和力量才能支撐露靈度過這種生活。
安寧的微笑始終掛在露靈的臉上，她撫mo著蒼晴綢緞般地金發。“討厭啦，不要用像看什麼可憐蟲一樣的目光看著我，我現在並沒有感到任何不幸。恰恰相反，我是這個世界上最接近他的人，我因此而滿足與幸福。”
靜靜地沉默良久，月光如水，她就如所說的那樣，絲毫找不出半點哀傷。蒼晴低頭靠在露靈懷裏，不知該用什麼話來勸慰她。無論用什麼話語，都隻是蒼白徒勞。蒼晴有辦法可以改變現狀，雖然不知是否能夠幫到露靈，卻說不定能夠將她從現在的困境中救出來。
她想要幫助露靈，或許是因為同齡，又或許因為露靈是第一個可以稱為朋友的人。她的信徒看不見真實的她，隻有敬畏而沒有友誼。認識她真麵目的那些神與人中，隻有露靈一個把她當成朋友。
蒼晴幾乎就是身不由己地成為神，她還遠沒有準備好接受神位所來的孤寂。這種孤獨與獨自流浪截然不同，那時至少還能看見自己的同類，知道自己不是獨自存在。而成為神後，既不被正神所認同，亦不可能回到人群之中。
那是真正的孤苦，整個世界中，蒼晴一人就是一個新的種族。沒有同類，最後唯一的存在。因此，一個朋友顯得如此珍稀。不願意看到她悲傷，更希望她能更加靠近自己。
“……”蒼晴欲言又止。
“嗯？怎麼了？”露靈有所察覺。
“如果你能成為神族，你說情況會好轉嗎？”
“也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