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被幕布遮擋,小河暫時無法看到堂上的具體情況,隻聽得大堂左側後方傳來一陣鐵鏈與地麵摩擦的聲音,於是知道父親已經被帶了進來。他隻能從鐵鏈摩擦的頻率中判斷出父親的腳步還算矯健,應該沒有受刑。
剛剛放下些心來,小河微垂著頭,思索著自己的那部分證詞。突然間,他猛地抬起頭,雙目瞪得溜圓,神色慌亂——他想起了一個致命的漏洞,雖然他以自己的構想杜撰出來的證詞表麵上不會有問題,而且相信舅父英達昨夜跟那些不明真相的賓客們解釋過之後,應該能獲得很多支持,但是父親並不知情。
要是待會兒老穀陳述的案情經過跟小河等人準備的說法不符,非但對救人一事沒有絲毫助益,反而會落下把柄,讓汪精略可以用串供的罪名對他們施以處罰。
想到這一點,小河心中異常忐忑,雙手緊攥成拳,手心滿是汗絲。
幕布外,啪的一聲脆響,汪精略將驚堂木一拍,深陷在肉窩裏的那對小眼睛像沒睡醒似的眯著,開始審案。
“堂下跪著的可是穀鏞?”汪精略明知故問。
“回稟大人,草民正是!”穀鏞答道,他神色如常,全然沒有昨日的驚慌。
“本官昨日晚間接報,你在自家院中殺害一名乞丐,可有此事?”汪精略居高臨下地看著老穀,目光微寒。
“冤枉啊大人!”老穀抗辯道,“昨天傍晚,是那乞丐想要自盡,草民和犬子兩人一道勸止,本以為已經勸下,誰知他趁我們沒防備的時候,突然拿一把匕首刺進了自己的胸口,草民想要去把匕首奪下,但是遲了……”
“大膽刁民,還敢狡辯!”汪精略厲喝道,怒睜著雙眼,一股逼人的氣勢隨之噴薄而出,“分明是你想要奪取那乞丐僅有的傳家之物,蓄意殺人,你當本官有那麼好糊弄嗎!還不從實招來!”
“確實冤枉啊大人,”嘴上雖這麼說,老穀心中卻是十分惶恐,隻是按照昨日深夜裏那名麵色灰敗、周身散發著死氣的獄卒的交代,繼續抗辯著,“昨天是犬子定親的大喜日子,草民就是再蠢,也不至於在宴席上殺人奪寶啊,那乞丐千真萬確是死於自殺,請大人明鑒!”
“大膽穀鏞!”汪精略將驚堂木拍得震天響,沉著臉寒聲喝道,“昨日你暴起殺人時有十數人在場,他們親眼目睹血案的整個過程,人證物證俱在,你以為就憑你的一麵之詞就能推脫自己的罪行嗎!趕緊認罪,免受皮肉之苦!”
聽到大堂上這一段對話,幕布後的小河倍感詫異,他驚訝於父親的供詞竟與自己杜撰出來的驚人相似,完全出乎意料,震驚之餘稍稍放下心來,緊接著卻被汪精略那種勝券在握的語氣激起了新的擔憂。
從後者的話中聽得出來,這位大人對於給老穀定罪有十足的把握,隻是不知他具體有什麼憑恃。
“來啊,傳證人!”汪精略恢複了睡眼惺忪的模樣,嘴角露出一絲冷笑。
“傳證人韓老憨!”視野朱駱麵無表情地唱道。
幕布後,須發花白、為人憨厚的韓老憨,不經意地瞥了一眼一旁的穀英氏和小河母子二人,麵色微變之下往堂上走去。
“草民拜見汪大人!”韓老憨跪拜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