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罵娘的朱騷大管家,那張驢臉習慣性地抽了一下,眼珠子骨碌碌轉了幾圈,往前湊了兩步說道:“大人,小的聽說這兩天穀鏞那個老匹夫要給他們家的小子和養女辦定親酒,到時候我們不妨如此這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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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暗了下來,石城上空逐漸彙聚起大片大片濃密的烏雲,雲層的表麵看上去十分平靜,而在那灰褐色的寧靜外表下,一場雷暴正在悄然醞釀著。
今天,有兩件事讓老穀覺得心情十分舒暢。
第一件事,是小河在祖傳的無名書冊上看到了文字,盡管隻有四個字的書名,但已經是前所未有的跨越了,以往兩百年間,連續九代穀家傳人,包括他自己都無法做到這一點。雖然小河並不是他親生的,但現在怎麼說也是穀家子弟,小河看到了,那便是穀家看到了,自然是值得慶賀的一件事。
第二件讓老穀感到喜悅的事,就是兒子就要跟他事實上的親生女兒穀雪定親了,這兒女婚嫁本就是父母心中的兩件大喜事,更何況現在男娶女嫁兩件事一起發生了,他想不樂都難。定親請帖已經做好並發給左鄰右舍、老母和婆娘的娘家以及城中比較熟稔的友人們了,定親酒宴就安排在明天,也就是梗日的傍晚。
到了穀鏞這一代為止,穀家人丁凋零,九代單傳,老穀當初到了快四十歲還沒有子女,直到十五年前,也就是老穀在骸林裏將尚在繈褓中的小河抱回家中的那天夜裏,穀英氏才生下了獨女穀雪。
當時老穀便知道自己這輩子是不會有親生兒子了,便對外宣稱小河是他親生的,而真正的親生女兒穀雪則被老穀說成是撿來的孤兒。老穀盤算的,是等這一雙兒女長大之後成親,等有了一兒半女,也算是給老穀家傳承了血脈,沒有斷絕子嗣——絕後,這是思想固執的老穀絕對無法容忍的事情,他可不想因此而為他人所恥笑。
前些天在骸林中,尤其是在溫泉湖穀中的時候,老穀感覺到小河似乎已經發現了某些異樣,突然害怕起來。他冥冥之中總是覺得小河終有一天會知道這些事實,然後離開他,去尋找親生父母,這是這位一家之主無論如何也不願意見到的。
撇開傳承穀家血脈的初衷不說,這十餘年無數個日夜下來,愛子心切的老穀早已將小河完完全全地當成是自己的親生骨肉了,他不允許小河離開自己。於是,這位心地善良的老人便自作主張地提前讓小河跟穀雪成親入洞房,並決心將穀家兩百餘年的使命傳承下去,試圖以此來將小河繼續綁在自己的身邊……
午後,身體依舊有些虛弱的小河在屋裏美美地睡著大覺。母親穀英氏和穀雪守在年邁的祖母穀楊氏的榻前,一邊陪老人家嘮著嗑,一邊縫製著一家人在亥月裏穿戴的衣褲鞋帽。
老穀則是在藥室裏不停地忙綠著,前兩天帶回來的那些珍貴藥材還要再作進一步的處理,該入藥庫的需要精心炮製,準備當作來年藥種的則須用特製的容器好生存放著——這些藥材都是可遇不可求的,千萬不能糟蹋了。
未時一刻,正在那批采自溫泉河穀中的藥材堆裏奮鬥的老穀突然打了一個響亮的大噴嚏,他揉了揉發癢的鼻子,擦掉嘴角的唾沫,不由得樂開了:“這是誰在想我喲!”
老穀並不是很在意,笑了笑之後又忙開了。
等到傍晚時分,正打算休息一下的老穀,冷不丁的又打了兩個比先前還要震撼的大噴嚏,與此同時他的右眼皮也猛地跳個不停,老穀趕緊揉著眼睛,誒喲喲地叫了幾聲,怒不可遏地破口大罵:“誰他/娘/的在咒老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