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穀家父子(1 / 2)

這個世界的存在與延續承載著整個宇宙最為深邃的奇跡,在人間的天空中沒有日月星辰,灰白色的天幕萬年如一日地籠罩著整個大地。

此刻,在昏暗的天空下,一道灰白色的蒼老身影正在長滿灰黃枯草的濕土曠野上極速穿梭,若有若無的身形幾乎與天地融為一體。

灰衣人踏著堅定無比的腳步,在地麵上劃出一條條曲折的灰色細線,然後漸漸地消散在空氣中,不著痕跡——他已經不知疲倦地奔波了十餘年,鍥而不舍地尋覓著某些人、某些事。

十五年前的那場大戰中,他僥幸得以險死還生,但身體內部卻遭受到了不可逆轉的重創,胸腹間的陳傷這些年來時刻不停地折磨著他,令他苦不堪言。

原野上驟起狂風,在咆哮的風聲中,灰衣人突然劇烈地咳嗽起來,飛掠的身形所劃出的弧線頓時變得紊亂不堪。少時,一道包裹在灰白色緊身衣下的身影從疾風中暴跌而出,如隕星一般朝地麵上墜去。

一陣沉悶的撞擊聲隨之傳來,緊接著響起的,便是高速飛馳的重物在泥濘的地麵上摩擦所發出的那種令人心悸的聲音。眨眼之間,長滿黃草的濕土荒原上便出現了一個足有百餘丈長,前端逐漸膨大成勺形的深坑,坑中濺起的粘稠濕土呈放射狀往四周撒去。

灰衣人在深達數丈、滿是汙泥的勺坑底部痛苦地翻滾著,喉間不斷地傳出嗚嗚的呻吟聲。他雙手急劇地顫抖著、緊緊地捂著胸口,雙目緊閉、牙關緊咬,嘴裏發出陣陣如骨骼碎裂般的“咯咯”聲。

不一會兒,灰衣人的衣衫便被爛泥徹底染成了令人作嘔的灰褐色,他奮力掙紮著爬了起來,又顫顫巍巍地跌倒在濕滑的坑壁上,接著“噗”地一聲噴出一大口暗紫色的膿血,然後便一動也不動地躺在那裏,像個死人一樣。

半晌,灰衣人猛然站起身來,竟像鴻雁般自淤泥中縱身飛掠而出,轉眼間便穩穩當當地落在了深坑前方十餘丈遠的地方——他似乎已經恢複正常。一股雄渾的氣息從他的身上爆發出來,轉瞬間便將他嘴角上殘留的膿血和衣衫上的爛泥汙水祛除得一幹二淨。

“唉——”

灰衣老者呆立良久,仰頭望向天空,突然發出一聲長歎。緊接著,他轉身麵向東南方向,遙望著茫念山下的某個地方,神色淒然地攥緊了雙拳,略顯黯淡的目光裏散發著悲憤與愧疚的色彩。

陰風更甚,灰衣人蒼老而堅挺的身形,煢煢孑立在原野上,顯得悲愴無比。

這十五年裏,他幾乎踏遍整個九州大地,在勁敵的重重追殺之下,堅持不懈地尋找著先主失散的妻兒,卻至今生不見人、死不見屍。

作為曾經的人間巔峰強者之一,卻無法完成故主最後的囑托,他的心中滿是懊悔與自責!

他不能放棄!隻要還有一線希望,就必須堅持下去!

或許——在森州!如今唯有這個位於天下最北端的大州中最大的三處綿延上萬裏的原始林脈中,還存在著他未曾細細尋過的地方!

灰衣人重新燃起鬥誌,昂首望向烏雲遮蔽下的東北大地,如黑曜石般的幽深雙眼中閃爍著堅定無比的光芒!

於是,灰白色的曲線再次出現在曠野中,直化作灰色的閃電,向數萬裏之外的莽莽林原激射而去。

這一次,灰衣人渾然不知自己走了多少日夜、多少路程,他以偌大的代價再一次甩開了跟蹤追殺他的另一位絕世強者,以最快的速度一頭紮進了黑暗幽深的牧野林脈。

若幹時日之後,當灰衣人滿懷失望離開牧野之林,正準備前往下一個目的地時,卻在牧野林脈的最北端、茫念山西北腳下的一個溫泉湖穀裏有了意外的發現。

……

舊紀元最後的數十年裏,人間發生了太多事情。

十五年前,那場險些導致天下大亂、使得萬千生靈塗炭的浩劫拉開了這個世界徹底蛻變的序幕。

《大史書》記載:昊曆五一二一年,未月皓日,昹帝駕崩,帝子慕威親王起兵與太子爭位,殺伐數月、血流漂櫓,亥月中旬,兩軍決戰於帝都天城,太子力戰身死,威王即天子位,號稱威帝。

這一場軍事政變由未月始,至亥月終,前後曆時整整四個月,後世稱之為“未亥之變”。

威帝即位以來十餘年間,天地異變加劇,各地暗災頻發,災情與以往相比已更加嚴重。尤其最近幾年,由於邊荒異族大舉入侵,形勢更是每況愈下。西北、西南各大州邊境內外的戰事都日益吃緊,導致軍隊的傷亡越來越大,士兵、役夫的折損,藥材的消耗逐日遞增。因此官府不得不在各地大舉征丁,並搜刮糧食、藥材等戰略物資以補充前線所需——森州作為天下九州中最為盛產藥材的大州,更是首當其衝。

威帝十五年,戌月中旬初。陌日,晌午時分,森州東部邊陲小城——石城東南方向的骸林深處出現了一老一少兩個男子的身影。

老者身形頗為高大,雖然須發花白,但看上去卻是卻精神矍爍、老當益壯;那少年人身高六尺有半,麵目清朗,身形挺拔精瘦,眉宇之間英氣隱現。兩人一前一後地在這片人跡罕至的叢林裏艱難地前行著,不時地停下來采挖一些藥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