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樺宮是一片高低起伏的院落和殿宇,被陰沉的烏雲和迷霧籠罩。在大雨中露出青黑色的飛簷,一串串懸掛飛簷之上的青銅鈴鐺,隨著風雨聲的敲打,忽遠忽近的飄揚鈴聲傳入耳中,顯得異常詭異。
距離尊樺宮還有兩箭地遠,紫寧突然停住腳,小宮娥奇怪問道:“公主怎麼了?”
紫寧拿腔作勢,盡力模仿彤公主的姿態,壓低了嗓音,略帶抽泣的嘶啞,柔著聲音說道:“剛才出來急了,忘記帶慣用的紫金絲帕子,你去彩藍宮找銀蟬,給我取帕子來。”
她聽過彤公主的聲調,帶一絲怯懦的尖柔,這跟她的清脆聲音完全不同,因此不太好學,隻得假裝剛哭泣過。雖然不是十分相似,但也有模有樣。隻擔心被小宮娥發現紕漏,說完這幾句話,渾身都冒出冷汗。
小宮娥有些發愣,心中暗忖,出了這麼大的事,銀蟬為何留在彩藍宮,不貼身伺候公主?
但她身份低微,不敢多問,點頭答應道:“奴婢這就去,公主一個人小心路滑。”說著將油紙傘遞給紫寧,端正行了一個禮,用手遮著頭,匆匆忙忙跑進雨中,回彩藍宮去拿帕子。
小宮娥的身影很快消失雨簾霧氣當中,轉過樹影就再也看不見。紫寧伸脖子瞅了一眼,趕緊舉起了傘,單手拎起裙腳,邁開大步往尊樺宮跑去。
最危險的地方最安全,紫寧心想:“尊樺宮那麼大,隻要不跟花雁那些人碰麵,我還是很安全的。趁著她們亂哄哄忙活帝君,沒閑工夫理會別的事,我找個沒人的宮室躲起來,等天黑再出去找路。”
這發鳩國的宮苑雖大,但用一個晚上慢慢摸索,肯定能摸到外宮門的院牆。
往前沒跑多久,麵前出現一道高高的廣簷門,層層的紫氣氤氳環繞,一派幽深古樸之色,連著延綿的青烏磚院牆,銀亮亮“尊樺宮”三個古篆大字,陡然浮現在雨霧中。
紫寧愣愣地站住腳,剛抬頭去看“尊樺宮”的橫匾,就見從廣簷門裏走出來兩個撐傘的老宮嫗。
她們步履匆匆,剛一邁出門來,恍惚中見一名身裹紅色披風的少女,舉著一柄油紙傘,正在門前呆望。連綿的雨水將周圍景物浸染得暗沉迷離,兩個老宮嫗眼神不好,加上雨勢也大,誤以為紫寧是彤公主,忙屈身行禮道:“奴婢見過公主。”
紫寧不敢抬頭看她們,“嗯”了一聲,假裝匆忙地往大門裏跑去。一名淋得半濕的老宮嫗轉過身來,揮手喊道:“公主莫要慌張,帝君在寢宮靜室裏——”
話音未落,紫寧的大紅披風隻剩下一個灰蒙蒙的背影,好似一陣疾風,連人帶雨衝進煙霧淒迷的長闊院落中。
另一名瘦高的老宮嫗有些訝異,遙遙看著紫寧的披風飄揚擺動,一溜煙竄進彎道的回廊去,怔怔說道:“彤公主素日走路極慢,今日倒怪了,竟然跑得飛快。”而且彤公主平日有幾個侍女貼身伺候著,剛才身邊卻一個宮娥也沒有,當真奇怪了。
同行的老宮嫗歎氣道:“真可憐見的,咱們公主必定是擔心帝君,這才一陣子瘋跑,繡花鞋都磨爛了。”
兩人連連長籲短歎,發鳩帝君一輩子沒有兒子,將來發鳩國王位隻能傳給彤公主。但公主性子嬌羞怯懦,生得又纖弱,繼承發鳩國的大統,顯然力不從心,很難擔起這份重任。
兩名老宮嫗邊走邊說,最後搖頭笑道:“咱們擔心些什麼,將來公主配了駙馬,自會有人操心這些事。何況還有仙族的華瑤女帝鎮著,有咱們娘娘在一天,任誰也不敢惹發鳩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