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奉陽城已經進入了梅雨季節,淅淅瀝瀝的小雨整日不停地下著,頭頂的天空總是灰蒙蒙的,壓得人心裏懶洋洋的提不起勁兒,沉悶的氣氛揮之不去。而比這天氣更沉悶的,是奉陽城駱家花廳裏此時的氣氛。
駱家是睢寧國南派盜商的龍頭,與封、嶽兩家共同壟斷了睢寧國全部的海運航線,掌控著睢寧國南部通往南海諸島的門戶。而駱、封、嶽三家之所以被稱為“盜商”,是因為這三家原本都是橫行南海的海盜,靠襲擊海上船隊搶奪物資為生,但某一天,駱家的某一代海盜頭目卻突發奇想,替一支商隊保駕護航,並且拿到了不少報酬,海盜們發現了更加穩定的財路,三家的海運生意便自此展開,經過幾代人的努力,逐漸發展成了今天的規模,尤其駱家,已經成為南海上說一不二的霸主,不管是睢寧國皇家還是南海現如今最強的海盜,都對駱家禮讓三分。盡管如此,人們還是介懷著他們的海盜出身,因此便有了“盜商”之名。
時至今日,駱家的第八代家主繼承了先代們的傳統,又突發奇想了一次,想要進軍睢寧國的釀酒業,於是便有了今天的駱家家族會議。說是家族會議,但也隻有四個人參加,駱家現任家主駱武,庶出雙胞胎駱伯明、駱仲凡,以及嫡出麼子駱叔時,至於駱家旁係,那是根本無權過問家主的決定,他們隻要執行家主命令即可,因此也不需要參加此類會議。
“叔時,海運事務還做得來嗎?”嗚嗚……小兒子生氣了!怎麼辦?不就是把他從海上拉下來了嘛,小氣!真小氣!駱家老爹的臉上是威嚴的表情,心裏卻在打鼓。
作為駱家唯一的嫡出男丁,駱家麼子駱叔時年少時就跟在家主駱武身邊隨駱家船隊出海,成人禮之後更是被家主駱武委以重任,統領駱家海上所有船隊,包括那些商船,也包括那些負責護航的戰船,外加隸屬於船隊的所有受雇人員。
駱叔時如今已經二十三歲,在海上漂泊了十幾年,那樣充滿未知的危險生活他早已習慣,並且享受著,比起要跟兄弟勾心鬥角的駱家大宅,他更喜歡日曬雨淋的戰船甲板,所以,這一次被駱家家主的召令強行召回,駱叔時的心情是真的非常不好。
“嗯。”還做得來嗎?爹是真心要問這個問題嗎?他都在海上漂了十幾年了,再蠢也該學會了。駱叔時不動聲色地抿一口茶,心裏腹誹著自家老爹。
“是嘛。”駱武擺出一副滿意的表情地點點頭。嗚嗚……他的小兒子好冷淡!“知道我為什麼讓你們回來嗎?”
“聽說父親是想要開釀酒作坊?”駱伯明和駱仲凡的日常工作是與委托人接洽商談,雖然不需要像駱叔時那樣長期漂泊在海上,卻也無法常駐奉陽城,所以這一次也是接到駱武的通知之後從別的地方趕回來的,隻是在回程途中利用自己埋在駱家的眼線了解了一下大致情況而已。
駱伯明雖然是駱家的長子,卻是庶出,幼時得駱武栽培,可駱叔時出生之後,他的地位就急劇下降,如今,所有人都知道駱家的下一任繼承人是麼子而非長子,就因為這個麼子是駱家唯一的嫡出男丁。心有不甘的駱伯明怎麼可能坐以待斃?
“伯明的消息還是那麼靈通啊。”駱武是怎麼也想不明白,他到底是做了什麼,才讓他的大兒子和二兒子做出在家裏布置眼線這樣的舉動?
“爹難得下一次召令,兒子一直擔心是家裏出了什麼事,所以進門的時候就多問了一句。”駱伯明的眼神一晃,熟練地將那些心虛壓下,“爹為什麼突然對釀酒業感興趣了?”
“海運上的生意已經完全穩定下來,你們兄弟三人也都已經可以獨當一麵,所以我希望能有個人來拓寬駱家的版圖。”或許是年齡大了,年輕時認為新鮮刺激的海上生活也變得充滿危險,駱家現在還是海上的霸主沒錯,可十年之後、二十年之後呢?駱武覺得現在的他跟當年的那位家主擁有相同的心情,就是不想再看到兒女們風裏來雨裏去的,希望駱家的後代們能過上安穩的生活。何況駱家不能在一棵樹上吊死。
聽到這話,駱伯明和駱仲凡心裏都是一驚。這話的意思是說,他們三個之中,有一個人要放手海運生意轉而投身釀酒業?海運生意可是駱家的全部,放手不管海運生意就相當於放手整個駱家,創業成功倒是好說,那是駱家的功臣,可若是失敗了,再想回到駱家分一杯羹可就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了。而且,駱家的下一任家主是斷不會選一個釀酒商的。爹在想什麼?
而駱叔時隻是靜靜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偶爾抿一口茶,麵無表情的樣子似乎這件事情與他完全無關一樣。這件事情也確實是跟他沒有任何關係,他對酒一竅不通,對釀酒作坊也不感興趣,所以不會主動請纓,但如果父親決定讓他去做,他也會努力做出成績來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