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萬籟寂靜,唯有風吹樹葉的沙沙聲以及草叢中低低的蟲鳴,此刻的方家上下卻是燈火輝煌。
下人們將府裏翻了個底朝天,卻也沒找到方白蘇的影子,方家老小十餘號人除了不經事的孩童,盡數聚集在客廳內,個個皆是沉默不語,方家老大方竹苓坐在主位上,麵色嚴肅,下方或坐或站的人則是低頭不語,個個臉上都帶著幾分疲憊,卻也不敢放鬆了。
三夫人偷偷的拿著手絹擦拭眼角的淚痕,卻也不敢哽咽出聲來,方竹苓捏著茶盞目光在大夫人與眾人的臉上掃過一遍又一遍,嘴唇死死的抿了起來,這沉默已經延續了許久,自從從衙門回來的方家仆役將家中上下翻了個底朝天也找不到方白蘇,而吳大娘又發現小梅不見了以後,便一直是如此。
方竹黃瞥見二夫人一直不停的與他打眼色,眼見著全家人都在這兒站著也不是個法子,咳嗽了一聲,叫道,“大哥,咱們這會兒在這兒坐著也不是個法子……你看,是不是派些人出去尋尋白蘇那孩子?”
方竹苓聞言威嚴的臉往下一拉,啪的一聲將茶盞拍在桌上,“去哪兒找?家裏出了這麼大的事情你們也不與我說一聲!非要人鬧上門了,才有人通知我!”
“那個女人不是打定了主意要送走的麼?你們還拽著她的契紙不放做什麼?”
二夫人聞言臉色一沉,卻是說不出話來,方竹黃麵色也是一僵硬,方竹苓冷哼一聲,又斥責道,“秀珍!你也有不是之處!這家是你在管,怎麼會不與弟妹商量一聲就讓人拿了東西?”
大夫人聞言低下了頭,方竹苓怒意卻是越盛,盯著三夫人道,“三弟妹,白蘇這孩子本就持才傲物,三弟不在,你就該好好管教,老五的事兒還曆曆在目,如今他這一跑,不知道要惹出多大的亂子!”
三夫人聞言張張嘴,卻是不敢反駁,哽咽了一聲,眼淚水流的越發的急了。
方竹苓的目光又在一幹小輩身上掃了一遍,目光森冷,似要拿個人出來撒火,到最後卻是罷了。
不過一句話就引得方竹苓又發了一場脾氣,眾人自然不敢再多言,客廳中的氣氛又沉悶下來,小輩們低著頭,生怕被點名,個個都縮在後方,方竹苓瞥了一眼,端起茶鬱悶的喝了起來,喝了一口才發現是冷的,又重重的放了回去。
眼見著一宿的功夫就要在這種氣氛中過去,門外卻是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一個老管家跌跌撞撞的跑進來,大聲叫道,“大老爺!大老爺!七少爺回來了!”
眾人麵色一喜,往外看去,三夫人則是從凳子上站了起來,就要衝向門外,方竹苓咳嗽了一聲,麵色絲毫未見鬆動,眾人聞聲回眸一看,都暗暗的收了手腳,繼續低眉順眼的站著。
方竹苓道,“叫他過來!”
那老管家應了一聲,卻是不動,又道,“大老爺,七少爺不是自己回來的,還有位中年先生,那位先生說是有要事要求見大老爺,說是要替什麼楚大人帶話,小的也不敢胡亂做主……”
方竹苓聞言皺了皺眉,片刻才道,“如此先請那位先生到小書房靜候片刻,讓白蘇先來見我!”
片刻之後,方白蘇便牽著小梅的手走入客廳,小小的頭昂的高高的,小梅亦是昂首挺胸的,麵對眾人有幾分詰責的眼光絲毫不在意,倒像是個功成名就歸來的英雄一般。
三夫人不斷的與自己兒子打眼色,方白蘇卻是目不斜視,走到堂中,與小梅兩人直挺挺的往地上一跪,朗聲道,“大伯父,侄兒犯了個錯誤,特來與大伯父請罪,還望大伯父責罰。”
方竹苓露出幾分好奇的神色,須知道方白蘇從來都是有些倔強的,即便犯了錯,私下裏認了也就罷了,要在大庭廣眾之下這般還真不是易事。
捋了捋胡須道,“你犯了什麼錯?說來聽聽。”
三夫人鬆了一口氣,大夫人見狀卻是凝起眉頭,眾人依舊是一臉的不解,隻聽見方白蘇朗聲道,“我犯了三錯!”
“一錯,當日我跌下水塘本是自己不小心,後來卻因為一己私怨,陷害水若姐姐。”
“二錯,明知自己錯了,卻不肯認錯,敢做不敢當,不配為方家男兒!”
“三錯,救了小蓮的人其實是水若姐姐,我卻是冒名頂替,不敢直言,雖出自好心,卻也害得她險些喪命。”
“如今事情已經到了如此地步,我卻是不能再一錯再錯下去了,已是與小梅去衙門立下狀紙,替水若姐姐狀告那幾個傷了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