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德國的頭五天裏,李鴻章在日記裏一行字都沒有留下,但他後來再次拿起鋼筆時,仍舊十分有條理地記錄下了當時的經曆。李鴻章能夠十分熟練的使用鵝毛筆,他很少用他的同胞普遍使用的毛筆,隻在書寫官方的或更加重要的文件時才會用到。
在埃森(德國的地名)時,李鴻章寫道:“從官方角度來看,我是德國的客人,與此同時,就個人角度來看,我是克虜伯先生的客人。許多年以來我一直渴望見到他。我不知道我更渴望見其中哪一位,是俾斯麥首相,還是克虜伯先生。但不管我更想見哪一位,他們兩個我都見過了,還和他們輕鬆隨意的交談。我感覺在德國已經沒有其他有吸引力的事物和利益等待著我,我已經得到了很好的回報。他們兩個人好像都是在最適合自己的崗位上工作:克虜伯安安靜靜的製造大炮,俾斯麥從事的工作就是讓這些大炮投入使用。雖然德國皇帝是德國的首領,但遇到大麻煩時俾斯麥才是真正的中堅力量。”
“前天我與俾斯麥首相在他的城堡進行了一次愉快的會麵。他讓我喝了一些啤酒,雖然我根本不喜歡啤酒的味道,但他說如果我要在德國待足夠長的時間,那我就一定要習慣這個味道。我告訴他說,我沒有期望再多活多少年,要我喜歡上他們的民族飲料也就不太可能了。”
“我們一起用煙鬥抽大清的煙絲,一起享受這次愉快的長時間的會麵,期間打擾我們的隻要有那些翻譯人員和遞煙鬥、送茶水的下人。很大一部分時間裏,我們都在討論國際政策,最後談到了未來德國對遠東地區可能造成的影響。”
“‘你可能在大清很少見到我們德國人,’他說,‘因為德國是一個新生的國家,但德意誌帝國統治全歐洲的時代肯定會到來。喜歡虛張聲勢的英國其實有無數弱點,她自己也知道,如果是與勢均力敵的國家之間打上一仗就會讓她毀滅。我討厭喜歡自吹自擂的英國人,盡管英國皇室也有德國血統。’”
“在我們的會麵將要結束,實際上就是在我們要分別的時候,我告訴俾斯麥有人曾高度地稱讚我為‘東方俾斯麥’。他表現出一副很嚴肅的樣子,好像是在琢磨我的意思。接著,他濃密的眉毛上揚,笑著低聲對魯夫巴赫上尉(我見過的說漢語說得最好的德國人)說道:‘告訴中堂大人,法國人可根本不把這當作一種讚美。我當然明白,法國人不喜歡俾斯麥,我們握了握手表示意見一致。’”
“我發現俾斯麥可以和任何其他人一樣,讓恭維話脫口而出,在我們握手之後,他立即說道,‘他們說中堂是東方俾斯麥,是嗎?我想告訴您的是,我可不指望人們叫我‘歐洲的李鴻章’!”
“從柏林前往埃森的途中,我們很自然的談了很多關於克虜伯先生的事情。俾斯麥說克虜伯是個隨心所欲的皇帝,‘埃森的皇帝’。‘德國不想打仗’他說,‘但就像棍棒對於警察,強大的武器對一個國家來說是必不可少的。警察不會在無辜百姓的頭上揮舞棍棒,但他會讓人們一目了然的看見他手中的棍棒,這樣那些想幹壞事的人就會知道,這個人時刻準備好了應對麻煩。如果讓警察拿著一根羽毛或者是一小捆幹草巡邏,那些惡棍就會很快向他撲過來,搶光他身上的錢財。”
“‘埃森也是這樣的。克虜伯在那裏建立了一個很大的工廠,給成千上萬的人提供了養家糊口的工作。雖然他生產的大炮都沒有開過火,但他仍然是德國的恩人。但事實上,從德國人民的觀點來看他甚至更加偉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