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家院裏原先的舊桌子,又加了一個,是李元青家的舊大桌,他準備要打新桌子,所以這舊的便擺到這裏,給他們用。
現在這兩個正方形的桌,拚成一個長形桌,上麵擺著大大小小的瓦盆,有辣豬腸、紅燒牛肉、另外還有幾桶豆腐腦,跟綠豆芽,黃豆芽,其實很想賣自己做的醬料,因為真的很香,很好吃,隻可惜家裏去年做的醬不多,隻夠她做菜跟自家吃的,所以今年,不管是黃豆還是蠶豆,她都想多做一些,做它個十壇八壇,拿著幹蝦去燒醬,絕對的好吃。
很快的,院門外就傳來幾陣車軲轆的聲音,接著,王根生的高嗓門,以及林康順的聲音。
林康順講話總是笑嗬嗬的,“冬生啊,準備好了沒有啊?我們又來進貨嘍!”
王根生抱著壇子跟盆進來,林康順也很快把東西運到院子裏。
冬生迎上來,幫著他們一塊搬,“早弄好了,就等你們過來進貨哩!”
麥芽也站起來,笑道:“兩位大叔,先過來喝口茶吧,都泡好了呢!”
林康順拿衣襟抹了把臉上的灰,一路走來,雖然沒有淌汗,卻吃了不少的灰,“哎喲,每回來,你都泡著茶等著,這可比我們到縣城進貨還要待遇還好哩!”
王根生也放下東西,到井邊洗了把臉,也過來端起茶碗就喝,順便反駁他道:“縣城裏頭喝茶那是要錢的,就這樣的大碗茶,少說也要二文錢一碗,沒人請,你也不舍得喝!”
冬生臉上掛著笑,一邊聽他們講話,一邊拿出紙筆,“叔,你們今天要進多少?”每天的出售,他都得記下,不然心裏也沒底,不曉得每天賣了多少,這是麥芽逼著他做的,有些數字他寫不好,就去請教夫子,還請林虎幫忙,總算把簡單的記賬,弄明白了。
林康順喝了兩碗茶,才算解了渴,他用袖子把嘴巴一擦,“還跟昨天一樣,辣豬腸來十斤,牛肉來五斤,豆腐腦來一桶,豆芽菜各來十斤,你都不曉得,最近家家戶戶菜園子窮著呢,沒有新鮮菜吃,這豆芽菜可好賣了,我昨兒進的都賣光了,所以今天得翻倍去的賣!”豆芽菜價錢便宜,誰都願意買。那家裏要是有鹹貨的,剁些鹹貨下來烀烀,再擱些豆芽菜,一家人的菜就算有著落了,又便宜又實惠。
王根生也是一樣的看法,他要進的數量跟林康順的差不多。
就在給他倆稱重的時候,朱六,還有另外幾個來進貨的人也來了。
這一番忙碌的,真可謂熱鬧非凡。麥芽偷著空,在王根生臨走之前,借故幫他碼東西,就近問了他,關於二妞的情況。
王根生一副笑嗬嗬的模樣,也沒說出啥道道來。不過,麥芽還是依稀能聽出一些端倪。
二妞頭幾天,也不一定有多勤快,王大慶他娘嘴巴也利索的很,聽王根生的口氣,二妞最近表現的應該還不錯,早上也懶覺睡的也少,家務也知道幹,加上她力氣比王氏大,幹活起來,也是一個頂兩的。所以目前來看,他們日子過的還算和諧。
聽到這樣的消息,麥芽總算放心不少。她隻希望,她們三個要好的女娃,婚後都能過上安生的日子,就是林翠叫人鬧心了些,聽說她娘托人給她講了不少的婆家,可是她都不點頭,弄的林氏也窩火的很。
送走了這一批來進貨的,還沒等他們喘口氣,小二也趕著馬車來了。他這個人愛講話,每回來這裏,都喜歡給他們講些縣城裏發生的新鮮事,大到誰誰被殺了,小到哪個店鋪被偷了,總之,沒有他不喜歡講的事。也多虧了他,才讓麥芽了解到了不少外麵的事。
陳掌櫃要的東西,每天都是定量的,冬生幫著小二把東西裝上車。小二也不急著回去,他隻要趕在午膳之前回去,不耽誤酒樓的生意就成。
麥芽早把王根生他們喝過的茶碗洗了幹淨,又添了些水,等小二過來喝時,茶水還是濃的很。
小二咕咚咕咚喝完了茶水,放下碗,就急不可待的跟他們講起最近發生的,比較有看頭的事,“你們村不是有個叫謝紅秀的,嫁了縣衙捕頭做正房了嗎?”
他一開頭,麥芽才想起,貌似謝紅秀也快要生娃了,可不還是沒生嗎?那能有啥新聞哪!
小二神神叨叨的擠了下眼睛,嘿嘿的笑道:“她的確還沒把娃生下來,可李武他老娘就等不得要給他納妾了,隻因有穩婆看過謝紅秀的肚子,說她懷的十有**就是女娃,聽說找了好幾個穩婆看,都這樣說了,李武他老娘哪還坐的住,就四處張羅著給他娶小妾,謝紅秀氣的差點沒流產了,這會正躺在床上保胎呢!”
他一說完,田氏唏噓不已,“又不是隻生一個娃,幹啥要較真頭一胎,又不是以後都不生了。”
小二道:“那是您不知道李武娘是個啥樣的老太太,一出門,那頭皮梳的連蒼蠅都趴不上去,走路那脊背挺的,可直了,她那樣的人,眼裏咋可能揉下沙子,而且李武又是他獨子,就一個寶貝兒子,她咋不想子孫多多呢!”
冬生不在意那些事,他隻道:“你小子成天就打聽這些事,也不嫌累的慌!”
小二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也不愛聽,可咱們店裏客人多,他們成天閑著沒事,就愛講縣城裏雞毛蒜皮的事,我不想聽也聽了。”
麥芽一直沒吭聲,倒不是同情謝紅秀,隻是她想起自己很快也要成為李家的媳婦,不知道李氏是不是也會重男輕女。
這生男生女,也不是女人家可以決定的,那得看男人在你肚子裏放啥了。她也想起前些日子,就在二妞出嫁不久之後,謝紅玉也被送到婆家去了。相比謝紅秀嫁人的場麵,謝紅玉可以說簡陋的不能再簡陋了。男方家,隻用一頂轎子便把人抬走了,臨走時,也隻放了一卦炮竹,連三天之後的回門,也隻有她一個人回來,不見新姑爺的身影,可見她在夫家有多麼的不受人待見。
小二說完了八卦,也得趕緊著往回趕,他駕著驢車走了。
田氏他們還得忙著把運來的豬下水,趕緊打水洗幹淨。大鍋裏還有半鍋熱水,冬生拿水桶舀了來,等下要燙豬大腸。
娘三個忙著洗,沒一會,李氏也來了。她閑在家裏也沒事,便時常過來幫他們忙忙,不過現在跟以前可不一樣了,她隻是幫忙,不跟他們談錢。
麥芽見她來了,趕忙去拿了個板凳,扶著她坐下,“嬸子,這些活我們就能幹了,你不用來也成的,幹嘛不好好在家歇著。”
李氏放下拐棍,笑著道:“我在家閑著也是閑著,再說了,歇多了,就該廢了,還不如多出來活動活動,這人哪,要是不動,那真就沒用了。”
田氏道:“你這話說的對,人活一天,就得動一天,咱莊稼人就不興成天閑著沒事幹,隻要別幹太累就成。”
她說是這樣說,可洗豬大腸也不是啥輕鬆的活,她就叫李氏隻管漂洗就行了,這搓的活留給她幹。
兩個閑著也沒事,就嘮起閑話來。田氏說起謝紅秀的遭遇,李氏也嘖嘖歎惜,她道:“難怪謝婆子最近不在外麵晃悠了,我道是咋回事呢,原來她家紅秀出了這樣的事,也難怪,紅秀那脾氣像極了謝婆子,要怪隻怪她從小沒把孩子管好,還把孩子往火炕裏推,自討苦吃!”她嘴上這樣說,卻也想起自己養的娃,李元木不也是她沒教好嗎?連孝順二字都不懂,還咋做人。
田氏歎氣,“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雖然她家表麵上看,過的挺舒服,可以後指不定還要出多少事呢!”
李氏平時不大出門,消息來源也不多,所以沒啥新鮮的話題。
正說著話,林氏從外麵進來了,麵上笑嘻嘻的,“喲,你們都在忙哪!”她腳下的一雙布鞋上布滿了灰塵,不光是鞋上有灰塵,連頭皮被風吹的也有些亂,看她就好像剛出遠門回來似的。
田氏站起來招呼她,李氏隻笑著打了招呼,她腿不好,不起來招呼,也沒人怪她。
麥芽也招呼道:“嬸子來啦!”
冬生趕緊跑到堂屋,又端了個小馬紮出來,遞給林氏。
林氏笑嗬嗬的接過,放在屁股底下,順勢便要坐下了,又瞧見大桌上擺著茶水,正好她也渴了,也不客氣,站起來拿了茶碗,先倒了水把碗洗了下,再倒水喝,“哎喲,我這一早的就跑大窪村去了,這麼老遠的路,可把我累死了,連口水都沒喝上。”
大窪村位於王家村的西邊,要去大窪村就得經過王家村,兩村相距有五六裏路,這在靠兩條腿行走的鄉下來說,已經算挺遠的,加上王家村離榆錢樹村也有段距離,這樣看來,林氏一早就是跑了不近的路。
李氏道:“你一大早的跑那麼老遠幹啥?莫不是你家在大窪村親戚?”
田氏也沒鬧明白,“你家哪有親戚在大窪村,咱們村裏的人跟大窪村一直沒啥來往,好端端的,你咋想起來跑那裏去?”
林氏喝飽了水,總算緩過勁來,聽見她問,喘了口氣便道:“我還能為啥事,還不是為了我家林翠,哎呦喂,這死丫頭可真把我急壞嘍,圓的不成,扁的不成,高的不成,矮的更不成,總之,不管給她介紹啥樣的,都不合她意,這不,昨兒有人托話給我說大窪村有個男娃生的不錯,就是家境一般了些,我尋思著先去看看再說,就一早跑那地去了。”
說到這,她忽然就不說了。
田氏他們正等著她下文呢,她可倒好,賣起關子來了。
田氏忍不住追問,“咋樣了,看得上眼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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