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六應了聲,動作麻利的去了後麵,升好了爐火,出來時,又把前後相連的木門關上,前後通風,可是最冷的。小六也積極的很,顧不得喘口氣,便拿著黃大全給的錢去買菜了。
且說麥芽他們辦年貨。
街麵小攤上,大店鋪都擺滿了喜慶的紅色,想著今年村裏來了孫夫子,這對聯便不用在縣城裏買現成的,可以買了紅紙拿回去寫。麥芽瞧著那些雙麵紅紙漂亮的很,田氏告訴她,是這用來剪窗花的,還有剪門簾的。
剪窗花麥芽是不會的,田氏也不會,可聽田氏說,李氏會剪,她便想著買些雙麵紅紙回去,剪了窗花貼在木窗框上,肯定很好看。
田氏也不管她,反正麥芽自己兜裏有錢,便轉身辦自己的事去了。
這過年要買的東西多著呢!而且人擠人的,冬生便負責一麵看著妹妹,防止她走丟了,一麵又時刻注意著田氏在哪。
因為人太多,難免會發生人擠人的現象,冬生倒是沒事,可麥芽不行,她是女娃,要是被婦女擠著還好,要是碰上那出來看熱鬧,或是上集買東西的男人,便不太好了。所以在麥芽被擠了兩下之後,冬生便拉著她,用胳膊護著,擋著兩邊擠上來的人群。
冬生個頭高,站在人堆裏,那也是鶴立雞群,田氏買了會東西,回頭看見兒子高大的身影,守著妹妹。她鬼欣慰的笑了,有他守著麥芽,她隻管專心辦年貨就成。
花生家裏有,瓜子倒是沒有,她去瓜子攤前,拿了幾個瓜子磕磕,都是生瓜子,可以拿回去自己炒。
那邊田氏在那討價還價,跟人爭著貨好貨孬。這邊,麥芽就在搜羅著新奇玩意。小到一些做工精巧的飾品,大到繡花枕頭,繡花棉鞋,上麵的繡花可算叫她開了眼,繡的是栩栩如生。
麥芽握著繡花鞋,突發奇想,把鞋子舉到哥哥麵前,笑嘻嘻的道:“哥,這鞋好看不?”
冬生雖然守著她,可一雙眼睛,卻也在看著田氏,怕人多擠散了,這會聽見妹妹問話,心不在焉的嗯了聲。
麥芽又把繡花鞋湊近他,壞笑道:“哥,這雙鞋送給鄭玉好不好?”
聽見鄭玉兩個字,冬生猛的低下頭,“幹啥要送她鞋,你要是喜歡自己買就是了。”
麥芽恨鐵不成鋼,用鞋子想敲哥哥的頭,可礙於他太高,隻敲得到他肩膀上,“老哥啊,我是該說你傻,還是笨,你不是說喜歡鄭玉嗎?既然喜歡就該有所表示,難道你不想看高高興興的,不想看她對你眉開眼笑?”
冬生沉默了,一時也無話可講。喜歡嗎?好像有點,可是他們都沒定親,送東西好嗎?
麥芽白了他一眼,“行了,你也別想了,我替你拿主意,”她轉身對賣鞋的老板道:“這鞋多少錢一雙,我要買兩雙,可以便宜點不?”
那賣鞋的老板是個年紀挺大的婆婆,這麼冷的天,她身上的衣服還單薄的很,聽見麥芽問話,婆婆扯開幹裂的嘴巴,笑著道:“姑娘,你真有眼光,這鞋都是我媳婦做的,她繡的花樣,是咱們村最好看的,本來一雙鞋要二十文,你要買兩雙,我當然給你便宜些,給三十五文吧,不能再少了,這繡花樣可是又費功夫,又費時間,也不容易啊!”
“成,那就三十五文,”麥芽爽快的掏出錢,並不還價了,數了三十五給她。
老婆婆笑眯眯的接過錢,其實三十五文不算貴,也不算便宜,她先前碰到個人,一雙鞋整整還了五文錢,還說貴。
其實麥芽是心軟,要是眼前賣鞋的人,換作是常見的小攤販,說不定她也得死還到底。但看著人家年紀這樣大了,還頂著風雪守在這,她哪會忍心再壓價。
“丫頭,謝謝了,你真是好娃,”老婆婆得了錢,眼睛笑彎成了一條細縫,殷勤的把鞋用一塊碎布包上,在上麵還打了個結,“丫頭,給,穿的好下次再來,我這攤子每逢紅集都來,就在這兒,不挪地方。”
麥芽接過布包,擱進哥哥背的竹簍裏,再蓋上蓋上,轉身對婆婆道了別,便拉著哥哥走了。
冬生納悶的問道:“你咋知道鄭玉穿多大的鞋,要是買的不合適咋辦?”這是他現在比較關心的問題,而自動忽略了,要不要給鄭玉送鞋的問題。
麥芽笑的神秘,“這個問題你就不用問了,既然買了,我自然就有辦法照著鄭玉的尺寸買。”
麥芽打定主意不跟哥哥講了,身邊還有很多賣年貨的,今兒她的目的可不在這件事情上。
說實話,要不是陳掌櫃給田家結了賬,他們這會哪裏有錢要這裏辦年貨。不過,困難的日子總會過去,田家的小生意還在繼續做,今兒他們來的時候,把生板栗也帶來了,待會回去的時候,讓哥哥教小六炒,要是賣的好,他們再往縣城裏頭送。
街邊的小攤上一個接一個的擺著,好些麥芽認得,不過是自製的麻餅,白切糖,芝麻糖,還有香氣撲鼻的花生酥。
那麻餅個頭不大,要是以冬生的嘴巴,一口一個都不成問題,也因為它小,所以裏麵的餡料才更足,吃著也更香。除了這個之外,麥芽最喜歡的,還是那個花生酥,她喜歡花生跟酥糖裹在一起的那種酥香口感。
麥芽隻是看,麵帶笑容的看著那些攤位。她沒打算買很多吃食,家裏自產的也很多,那糖炒板栗也很好吃,不買也是夠了的。
冬生轉頭瞧見妹妹這副模樣,笑著掏出自己帶著的錢袋子,到那糖餅攤上,每樣都買了一小包,說是小包,其實份量也不少。
“哥,別買了,夠多了,”麥芽看他還要買,知道哥哥是疼她,可是他買的也太多了,每樣甜食都不放過,肯定要不少錢呢!
冬生堅持買完最後一親,轉過身對她道:“等你成了親,就不是哥哥買給你吃了。”
他說這話,麥芽一下就明白了,不管明年是她先成親,還是哥哥成親,等到他們兄妹倆都有了家庭,哥哥便不能再像這樣一心疼著妹妹,妹妹也不用他的疼愛,以後自然有她的相公去疼她愛她,到那裏,隻怕他這個哥哥也要靠邊站了。
麥芽心裏一酸,“哥,以後你有了媳婦,可不要忘了妹妹哪!”
冬生已經把裝好的東西,都放在背簍裏,看見麥芽眼裏泛起的淚光,好笑道:“傻丫頭,哭什麼,又跟以前一樣了,動不動就愛哭鼻子。”
麥芽使勁眨了眨眼睛,然後瞪著大眼睛,跟他爭辯道:“我哪裏有哭,是你看花了,我們再到那邊去看看吧!”她拽起哥哥,就要往人群裏鑽。
因為人多,她個頭小,也看不清前麵的路,卻不想撞在一個人身上,眼前飄過一片紅光。
“呃,對不起,對不起,”麥芽連眼睛都沒抬,也不曉得撞到的人是誰,就趕忙道歉。
冬生一直跟著她,冷不丁的把妹妹往後麵拉了拉,眼神冷淡的看著眼前之人。
麥芽感覺氣氛不對,這才抬頭看,原來她撞上的人,是謝紅秀,那個嫁了縣衙捕頭的謝紅秀。
他們兄妹倆個呆滯了片刻,謝紅秀倒是很熱情的招呼道:“喲,你不是田麥芽嗎?這是來趕集辦年貨的嗎?”
“對,快過年了,當然得辦年貨,”麥芽笑著回答她,同時也瞧見她身後不遠處站著李武,瞧他站著的姿勢,帶著十足的保護,再看看謝紅秀挺著的身形,雖然肚子還沒有多大,大概隻有三個月左右,但這架勢卻是擺的十足。腰挺著,肚子也挺著,把三個月還沒出的身形,硬生生挺的跟五個多月似的。
冬生一直冷眼看著他們,他對謝紅秀無所謂喜歡,也無所謂不喜歡,好來好去,都是一個村子的人,剛才田麥芽又撞上她了了,又那麼客氣的道歉,她不必再拿喬。
謝紅秀打量了下麥芽的穿著,拿著塊絲帕,故作惋惜的道:“既然都過年了,你娘咋不說給你做幾件新衣服,瞧著身上穿的,連我家婢女都不如,真是可憐,你說當初你要是肯從了我大哥,做他的妾,現在好歹也能有婢女伺候著,哪用在幹這等下人的活,你啊,就是嘴皮子硬,是不是還想跟我哥談啥條件哪?”
麥芽還來得及回她,就感覺哥哥好像生氣了,周圍那些路過的人,不明所以,聽見妾之類的詞,難免會對她另眼相看,都在想,這麼一個好端端的女娃,卻整天尋思著給人做妾。
那些異樣的眼光,麥芽是不在意的,人家又認得她,管他們怎麼想呢!
可她不在意,不代表哥哥也不在意。冬生沉著嗓音,冷冷的拉起麥芽,“我們走,別跟這種人說話。”
他勁大,麥芽被拽的身子一歪,便要繞開謝紅秀他們。
謝紅秀一聽冬生竟敢這麼跟他說話,氣不打一處來。她最近是被人慣著,又因為懷了身孕,婆家人自然都把她當寶,而因著李武是縣衙的捕頭,身份自是不一般,出了衙門,在外麵,人人見了都要對他點頭哈腰,恭敬之情不敢怠慢。於是乎,謝紅秀也跟著沾了光,所以她這高傲的脾氣越發膨脹的厲害。
她上前一把抓住麥芽的衣袖,挑著描畫過的眉梢,高聲道:“田冬生,你把話講清楚了,啥叫這種人,我這種人咋了,你又算得上哪種人,也不撒泡尿照照鏡子,看看自己有幾斤幾兩。”
麥芽聽她講出這樣一番話,頓時也氣不打一處來,猛的掙開她的手。可能力氣過大,也可能是謝紅秀沒站穩,她身子竟往後倒了一下,好在李武一直就站在那,及時扶住她,就算沒扶住也不至於摔著,又不是紙糊的,哪有那樣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