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臨出門時,麥芽笑著道:“李和兄弟,明兒早上喊你吃早飯,我隻喊兩遍,過了這個村可就沒這個店了,今晚我要泡些豆子,明早咱喝豆腐腦,來遲了,可就沒有嘍!”
林虎本來已經走了,聽見豆腐腦三個字,又衝回來,笑的很唐相,“麥芽姐,明兒能給我留一碗嗎?”
麥芽還沒說話,李和就搶先道:“我一定準時起床,你可不能把我的那份給他了。”
冬生瞧著李和跟個林虎爭吃的,忍俊不禁的道:“那你看你倆誰快了,豆腐腦冷了可就不好吃了。”
這一句話,讓下午的兩個戰友,瞬間成了敵人,林虎衝著李和重重哼了一聲,李和也不甘示弱,背著柴禾,警告林虎,“你明兒不準來早了,聽見沒?”
“你管我!”林虎丟下話,一溜煙的往家跑去了。
田氏坐在院子裏,看著這兩人為了碗豆腐腦爭執不下,笑的直不起腰來。
麥芽看著他倆鬥嘴,忍不住也笑了。
冬日的夜晚,早早的洗了腳,上床鑽被窩睡覺是最舒服的,看著田氏很累,麥芽特地給她燒了很多熱水,讓她睡覺之前泡個腳,她還在水裏加了幹菊花。弄的田氏直嚷嚷,簡直是糟蹋東西嘛!
不過,泡了一會之後,身子也跟著暖起來,上床的時候腳也不會冷了。她們娘倆又睡一個屋了,麥芽睡的是炕,冬天能燒炕,睡著也暖和一些。
泡過腳之後,田氏沒急著吹滅油燈,麥芽跪在炕上鋪被子,現在家裏有了棉被,娘倆各人睡一個被窩。麥芽這兩天趕工做了個被套出來,套在自己被子上試了試。
“哎喲,這被套真好看,”田氏頗為稀罕的摸著棉麵,麥芽用的料子都是一色的,不像當初套被裏被麵時,上下顏色不一樣。而且被套的一邊留了個口子,用棉線縫上,等到要拆洗時,隻要把這個小口上麵的錢拆掉,就能去下來洗,比拆被裏被麵強方便多了,誰都知道冬天的水冷的要死,這裏又沒有洗衣機,洗個被子都得到溪邊去清,麻煩不說,還很凍手。
麥芽盤腿坐下,笑道:“您別急嘛,這是我做的第一個,得先試試成不成,等到下大雪,閑在家裏沒事,我還能接著做,不過我女紅不好,這針腳太大了些,不是很好看。”
田氏不在意道:“沒事,這東西套在外麵就是為了防髒嘛,要那麼好看幹啥,我看挺不錯的,趕明乘著沒下大雪,再去買些布回來,幹脆抱一匹回來用,成匹的買價格也能便宜些,要是用不完,以後留著都有用。”田氏這回真是大方了,要知道以前過日子,兩年她連半匹布都不會買。
麥芽瞧她這樣喜歡這被套,也道:“那成,幹脆我叫小二下回來的時候,帶一匹來,他嘴巴溜,還起價來,比你還利害,到時候我也給元青做幾床,娘,其實不光能做被套,咱也能做枕頭套,要是床單的顏色也跟被套,枕頭一樣,一碼的色,那才叫好看呢!”
田氏以前沒空研究這些,就是研究了,也研究不出啥花樣來,這會聽麥芽這樣一講,女人的天性又冒了出來,“要是真能做出來,那得多漂亮,可惜你睡的是炕,不能鋪被套。”
麥芽道:“那沒事,等有空了,我能你做一床,到時候一眼看去,肯定好看。”
田氏不笑了,“給你哥做吧,娘要那麼好看的床單幹啥,你爹又看不到……”
她聲音越發的小了,麥芽挪過去,抱住她的脖子,撒嬌道:“娘,等我們都成家了,給你找個老伴好不好?”她說這話,沒有經過太多的思考,就是想著談心嘛!自然什麼都能談。
哪知田氏一把拍掉她的手,生氣的道:“幹啥?你們是嫌棄你娘老了,礙你們事了,想把老娘打發出去啦?”
麥芽苦笑,天地良心,她完全是為了她老人家的幸福生活考慮,哪裏是嫌棄她。子女再好,那跟有老伴陪著,也是不一樣的。她娘守寡這麼久,雖說每天日子都過的很充實,但每當夜深人靜時,她難道就不想有個貼己的人說說話?她雖然是位母親,但也是個女人哪!
這一點,麥芽想的還是比較開放。在這個時空,女人改嫁,是個挺敏感的話題,要是說的難聽點,可能是難以入耳。但隻要母親能幸福,那些流言蜚語又算得了什麼。
田氏氣呼呼的躲開了,麥芽卻又笑嘻嘻的湊上去,哄道:“我稀罕您都來不及呢!哪裏會嫌棄!”
田氏她誇張的模樣,逗笑了,忍著臉上的笑意,“死丫頭,別以為講點好聽的話,我就信了,等你們都成了親,娘不也得幫著你哥哥帶娃?到時候家裏事情多的忙都忙不過來了,我哪有那閑功夫想些有的沒的!”她當然知道閨女子是為她好,曉得她一個人寂寞,想給她尋個伴,可看看林大姑的例子,就知道了,這半路找來的緣分,能好到哪裏去,還惹人講閑話。
“娘,現在沒有,不代表以後沒有嘛,這能有啥,這事再正常不過了,咱家又沒有祖訓不讓你改嫁,再說了,你擔心我,我不也一樣擔心你嘛,要是能有個貼心的人跟你說說話,不管啥時候都能陪著,我不也放心嘛!”
這話講到她心坎裏去了,田氏沉默了會,深吸了幾口氣,把心裏酸意咽下肚,一伸腰,“行了,趕緊睡覺吧,明天還有好多事呢!”她掀開被子躺下去,不等麥芽脫好衣服,便吹滅了油燈。
麥芽心裏明白,娘這是不想讓她瞧見她此刻的表情,她心裏的苦,是不能對外人道的。
接連撿了好幾天的板栗,到後來,村子裏閑著沒事幹的婆娘們都去了,她們雖然不曉得這板栗是個啥味道,但知道這東西以後就不定能賣錢,反正在家閑著也是閑著,便一哄而上,都到山上撿板栗。那幾天麥芽家門口熱鬧的很,上山的小路也十分熱鬧。
過了沒幾天,一直陰陰沉沉的天,終於落下雨來,下了半天之後,鹽粒大小的冷子便接踵而至,再接著,雪花從細小的開始往下飄落,到後來,漸漸變成真正的鵝毛大雪。可能是氣溫沒到零度以下,落下的雪花很快就融化了,地上積不了雪堆。但隻怕到明天,氣溫就會驟降,到時候若是雪不停的話,就能存住了。
下了雪,便不能再上山,村裏人忽然就閑了下來。
在此之前,田家的豬,以及村裏過年要殺的豬也都及時的,該殺的殺,該賣的賣。
田家的兩頭豬,田氏賣了一頭半,剩下的半片,留著家裏過年。
來殺豬的屠夫是個挺著大肚子的中年壯漢,若說冬生他們這些年輕娃子不怕冷,那是因為年輕人火力旺盛,到了林德壽他們這個年紀,也就經不住冷了。可這位張屠夫,明明不惑的年紀,卻隻穿了個馬甲,兩隻黑油油的膀子露在外麵,叫人看著都覺著冷的慌。他還帶了個助手,準確的說,應該是徒弟。個子十分矮,就比林虎高出一點點,年紀卻比冬生還要大。也是生的壯,走起路來搖搖晃晃,跟張屠夫一樣,光著膀子。
田家殺豬那天,林德壽跟黃年他們都來幫忙了,在鄉下,殺豬可是一項大事。這情景麥芽是不敢看的,刀她抱著小黑一起縮在廚房灶台後麵,聽著外麵豬仔傳來的叫聲,難怪人家形容嘶吼聲,都要用殺豬的聲音,的確很嚇人。她躲在廚房裏都能聽見豬仔哼哼聲,以及震耳的嘶鳴聲。
中途李元青遍尋她不到,跑到廚房找她,見她躲在灶台後麵燒開水,也知道她有些舍不得,便安慰道:“沒事的,很快就會過去了,明年咱還會養豬,也算是它為咱們做了貢獻。”
她極少聽見李元青開玩笑,這會心裏正鬱悶著呢,聽見他的玩笑話,心裏舒服一大截,“這我知道,可第一次瞧見殺豬,心裏還是悶悶的,畢竟養它養了這麼久,總歸有點不落忍。”
李元青微微笑了,嘴角揚起的弧度煞是好看,優雅的,很有味道。
既然屠夫來家殺豬,主家是要管飯的,田氏在外麵忙的不可開交,廚房裏的活都交給麥芽幹了,李氏怕她忙不過來,便幫著她燒火。李和對殺豬不感興趣,可他也曉得殺了豬,他就有好菜吃了,所以也殷勤的幫著跑前跑後,有了他倆的幫忙,麥芽燒起飯來也輕鬆許多。
照例,燒給屠夫的飯菜不能寒酸了。好在,田家每日都要煮豬大腸這些湯鍋的葷菜,都是熟食,加工一下就行了。麥芽聽哥哥說,做屠夫的都喜歡吃辣,一吃辣下刀子就有勁,下刀子有勁,幹活就不冷了。
所以中午麥芽煮的辣腸鍋,放了好些她自製的油辣椒,湯汁煮開之後,上麵就漂著一層紅油。別說吃了,就是光聞著也叫人直流口水。
李和禁不住美食的誘huo,伸過頭,可這一回,他撈不到小灶吃了。
麥芽推開他的大腦袋,“這可不是給你吃的,咱們另外吃的一鍋,還沒盛呢,這是給屠夫吃的,辣的要死,保管能把你辣的眼淚直流!”
“真有這樣辣嗎?”李和望著那紅通通的鍋子,用袖子抹了下嘴巴,還在心裏替自己辯解,是這辣味催人流口水,可不是他饞。
李和平時吃飯也習慣吃的辣,但也沒有今兒麥芽燒的這般辣,連她都給嗆的直打噴嚏,“哎喲,麥芽啊,你到底放了多少辣椒,這還能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