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診的時候十分專注,陳掌櫃便小聲的招呼麥芽他們在一邊坐下,麥芽不想再耽擱陳掌櫃的時間,便讓他先回去,等這邊看完了,再過去吃飯。
陳掌櫃心裏也惦記著自己的生意,便跟秦大夫張嘴打了個無聲的招呼,轉而回店裏去了。
二妞坐不下來,就在藥鋪裏麵到處轉,這邊看看,那邊瞅瞅。冬生不像她那般好奇心重,他也跟麥芽一樣,十分擔心大花姐妹兩的病情,他便跟麥芽一同坐著,等待郎中問診的結果。
秦大夫仔細看了兩個小娃的眼瞼,舌頭,以及手心,甚至連腳心都看了,然後問道:“她倆發熱多久了?”
麥芽如實將林大姑講的話,同她說了,也加上自己的看法,“大夫,她倆除了發燒之外,一路上就叫嚷著嗓子疼,而且呼吸的時候肺部還有雜音,要不您瞧瞧她們的嗓子是不是紅了?如果是紅了話,可能是支氣管有炎症,所以才倒置的發燒。”
秦語堂頗為驚訝的看著眼前清靈秀雅的少女,其實從他們幾人一進店門起,他隻注意到兩個生病的女娃,因為在一個郎中眼裏,除了病人之外,其他人基本都長的一個模樣,直到聽見她這一番話之後,才對她另眼相看,“你剛剛說……肺部?還有支氣管?那是什麼?”
麥芽聽見他的問話,才恍然回過神,她剛剛一時情急,沒注意到自己說什麼,現在被人家逮個正著。完了,這要她怎麼解釋呢!難不成她解釋出連人家郎中都不知道的東西?那人家還不把她當怪物看!
本來她想糊弄過去的,可秦語堂一直盯著她,身為大夫,強烈的求知欲是肯定要有的,不然還怎麼提高自己。
麥芽清了清嗓子,眼睛滴溜溜的轉,“呃……我以前看過一本醫書,就說過什麼內器分五髒,當時也不懂,就隨便記著了,以前人家不也說嗓子眼,嗓子眼的,而且我娘殺雞的時候,都要抽出一截氣管,我……我就想著既然雞都有氣管,人當然也有了,你說對吧?”她這番解釋,若是仔細去琢磨,簡直就是狗屁不通。因為秦語堂問的絕不是名稱,他是想知道,她是怎麼曉得炎症會倒置發燒的,這個就連他也不敢妄下斷論。畢竟這裏沒有專業檢測儀器,看不到身體內部的病症。
冬生見妹妹為難,一時也不知道怎樣替妹妹解圍,隻得詢問起兩個小娃的病,“大夫,她倆得的不是疫症吧?”
秦語堂終於拉回心思,又細細給她們把了脈,才說道:“不是疫症,如果隻是一味的發燒,還伴著咳嗽的話,就隻是普通的風寒,我看她們身骨瘦弱,應該是因為她們體質太弱,加上時節驟冷,風邪侵入肌表而引起,才會久熱不退,我給她們開些去風寒的藥,不過即使是普通的風寒也得小心調理,內經有雲,冬傷於寒,春必溫病,若是現在不調理好,總會留下病根。”
其實麥芽剛剛進來的時候,瞧見裏麵坐堂的大夫是個年輕俊雅的男子,著實有些意外,按著她的想像,大夫應該都是五十多的中年人,臉上蓄著山羊胡,說話的時候慢慢騰騰,不急不燥。卻沒想到陳掌櫃介紹的人,竟然這麼年輕,要說不懷疑他的醫術那是假話。
但是看他剛才的一番講述,的確是句句在點子上。就像他說的,即使是風寒之症,但因為患者本身體質較弱,需得小心調養,免得留下後患。古代的醫療條件,以及生活的環境,雖說十分的純樸,但相對的,生病得病的幾率也要大上很多。甚至小娃在十歲之前夭折的比例都高的驚人,所以就算是小小的風寒,也不能怠慢了。要是換作其他郎中,說不定就是開幾副藥,讓他們自己回去煎服就成了。
病症找到了,秦語堂便專注著寫下藥方,然後自己親自去抓藥配藥,他這店裏連個抓藥的學徒都沒有,什麼事都得他親自來。
在稱量分裝的時候,他居然也跟冬生閑聊起來,“你們是哪兒的人?這兩個是你們的妹妹?”
冬生一直站在櫃台邊上,看著他抓藥,他可能沒想到人家大夫會主動跟他講話,所以在呆愣了片刻之後,才微笑著回答道:“我們家就住榆樹村,您不常下鄉,可能沒聽過這個地方,哦,她們兩個是我們鄰居家的小娃,因為家裏大人病著,正好我進縣城有事,便隨道帶著她們一塊過來了。”既然人家大夫主動開口問了,冬生便把麥芽跟二妞都一一介紹了。
見秦語堂看過來,麥芽淡淡的笑著,衝她點點頭,並沒有像那些大家閨秀一般,福身施禮。而二妞幹脆就衝他揮揮手,就算打招呼了。
秦語堂一邊稱重藥材,一邊多看了麥芽幾眼,他隻覺得這女娃不似一般的鄉下丫頭,笑起來,不卑不亢,頗有幾分深沉的味道。
二妞悄悄拐了下麥芽,用嘴巴朝秦語堂的方向努了努,無聲的告訴她,人家秦大夫,正在打量她,麥芽轉頭瞪了她一眼,隨後隻將目關切的目光,放在小花身上。
秦語堂收回視線,臉色依舊平靜的跟死水潭似的,“哦?你們是榆樹村的?你們那裏常常有個獵戶往我這裏送藥材,他跟你們也是一個村子的。”
冬生眼睛一亮,“你說的是李元青吧?”
秦語堂看他一眼,然後點點頭,把裝好的幾包藥材遞給他,“沒錯,就是他。”
冬生笑道:“他跟我們當然是一個村的,到了明年他就是我妹夫了,咱能不熟呢!”
秦語堂跟冬生講話的時候,始終沒啥表情,麥芽看哥哥一個人在那笑,怪難過人的,趕緊上前拿過藥包,“哥,你還傻愣著幹嘛,快點把藥錢給人家。”
“哦,哦,看我這記性,秦大夫,一共多少錢?”冬生急忙收起笑臉,從懷裏掏出裝錢的小布包。
秦語堂淡漠的道:“若是有的話,就給五十文,沒有的話,三十文,二十文都行。”
冬生正在拿錢的頓住了,這叫什麼答案,什麼叫有,什麼叫沒有?麥芽卻聽的明白,她將哥哥手裏的錢袋子拿來,數了五十文錢放在櫃台上,又對秦語堂道了謝,便帶著他們回陳掌櫃那去了。
秦語堂看著他們走出門,默默的把桌上的錢收下,神色莫測。
出了藥鋪,冬生還是沒想明白,他在外買賣這麼久,還是頭一次聽人賣東西是這樣講話的。
二妞抱著小花,仰頭對他笑道:“這有啥不明白的,人家是要看你有沒有誠意,看你會不會做人,這都不懂?或許這藥隻值二十文,他故意把價錢抬高,你要是給了二十文,他也不虧本,要是給了五十文他就賺大發了,他這是能多要就多要,這回明白沒有?”
冬生以為她講的是真話呢,將信將疑,道:“不會吧,陳掌櫃介紹我們找的人,咋會占我們便宜呢!”
麥芽白了二妞一眼,“哥,你別她胡說八道,人家秦大夫是善心郎中,他是怕我們給不起醫藥費,讓我們有多少給多少,所以才這麼說的,你們可千萬別把人家的好心當作驢肝肺了。”
冬生一拍腦門子,恍然大捂,差點就被二妞帶溝裏了,“我就說嘛,他看著也不像個唯利是圖的郎中,還是麥芽說的對,二妞,以後可不許再胡亂猜測別人了。”
二妞不好意思的吐吐舌頭,拍了拍小花的臉蛋,笑嘻嘻的道:“我這是準備做最壞的打算,你們看吧,有了我的猜測,所以你們現在才會覺得那位帥帥的郎中這樣好,簡直是大善人哪!”
小花這會暈的很,哪裏聽明白她說什麼,隻弱弱的叫著身上好冷。大花也是,走起路來,兩腿發軟,冬生便又將她抱起來。
麥芽道:“咱們趕快回陳掌櫃那邊去,他那裏有現成的爐灶,我去把藥煎了,讓她倆喝一遍再說。”
回了樓上的雅間,陳掌櫃早讓小二把鍋子擺上了,還有幾樣冷菜,以及時興的炒菜。麥芽卻沒有心思吃東西,本來是想自己去煎藥的,可讓陳掌櫃攔下了,他讓小二去後麵煎藥,讓他們留下趕緊把飯吃了,免得過會菜都涼了。
小二跟麥芽他們混的都爛熟,他也屬於心軟的人,得了掌櫃的命令,當即放下手邊的活,去後麵專心看著藥罐去了。
麥芽讓妞挑些清淡的湯,給大花姐妹倆弄些飯吃,米飯拿鮮湯一泡,既容易消化,又容易下口。弄好了她們倆的吃食,麥芽這才把帶來的板栗拿出來,冬生便同陳掌櫃講起正事來。
陳掌櫃畢竟是開飯館的,啥樣的吃食他都見過,這板栗雖然稀少,但不表示他沒見過。
麥芽道:“我們家後山上有很多板栗樹,雖然現在已經過了摘板栗的時節,但還是很摘到很多,我想,既然有,就不能浪費,讓村裏人多賺些零錢也是好的,而且這板栗不光能炒著吃,還能剝了殼拿來燒肉,比如板栗燒雞,陳叔,您不防試試,加到湯裏也行,我們那產的板栗,入口甜的很,一點苦味都沒有,我覺著一定能賣出價來。”
陳掌櫃剝了幾個板栗,嚐了嚐味道,“我之前也吃過板栗,是從其他外縣來賣的,當時那價賣的可高了,也隻有大戶人家才買的起,丫頭啊,你這想法不錯,我看你們這板栗炒的也不錯,趕上過年賣,應該不會差。”
冬生也道:“反正這板栗在山上爛掉也是爛掉,隻要能換成錢,多少都無所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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妞們,輕煙看不到你們的熱情啊!好傷心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