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著的……下意識的……想要保護。
這樣的心思夏侯靖自是不會有時間揣摩,他非常利索的拿過自己備在身上的精貴之藥,然後在雲若的傷口上一點點撒著,偶爾遇到稍重的傷,夏侯靖都會稍稍一頓,淡漠的自言自語:“早知……慢點騎才好。”
說完這話,夏侯靖著實因自己突然的想法而驚訝,而後輕晃了下頭,繼續專注的替雲若療傷。
期間,雲若偶爾會喚“敬”,夏侯靖手上稍停,而後垂下眸繼續。
過了好一會兒,夏侯靖才終於是將雲若的外傷大致又處理好了,收了藥的塞子正欲起身,便聽身後傳來了一個倉促的腳步。
“皇上!”寧北凡冒雨過來,一見雲若躺在榻上昏昏沉沉的睡著,俊眸突然一動,“怎麼會……剛才明明是在房裏來著。”
忽然間想到現在的慕雲若似乎是全身戒備的,將她一人放在房裏,肯定會被那些先前被她收拾的很慘的人出言羞辱甚至動手動腳,而且現在雲若心智隻有七歲,也定是會被那些自以為是的人……
他竟忘了,即便是七歲,慕雲若還是慕雲若,骨子裏是心高氣傲的,是絕不會向那些人搖尾乞憐的。
寧北凡長歎一口氣,懊悔的敲了敲自己的頭,看到她身上的傷和雨,緊忙問道:“皇上,雲若怎麼全身都濕透了,這傷口不能再沾水了……是不是剛才來時,有什麼人欺負她了?”
夏侯靖手上一頓,視線冷冷掃過他。
這個眼神,讓寧北凡頓時猜出了個大概,心中多少有些難過,於是搖搖頭,道:“微臣是會些醫的,剩下就交給微臣吧,雲若擾到皇上了,微臣替她向皇上賠罪。”
如此說法,就好像慕雲若是他的人一樣,夏侯靖右眼下意識眯了一下,而後眼看著寧北凡對他行了個禮後,便徑自從他麵前走過,溫柔的彎下身子將雲若抱了起來。雲若亦下意識的攀住他的脖頸,將自己依偎在他身邊。
夏侯靖雙眉緊蹙,但也沒有說話,僅是冷著一張臉站在那邊,沉聲而道:“知道擾到了朕,就看好她,免得讓朕不愉快了,再對她不利。”
話,雖是這麼說的,他的視線卻又一次的盯在了雲若緊緊摟在寧北凡身上的手上,於是,氣息,似乎又沒由來的冷了一度。
很冷,很冷,幾乎冷到了極致。
隨後,他便扔開了手上的藥,欲回身去盆子旁洗手,那冷傲的身影倒是和這房中已經無法待人的凜冽融為一體。
離開前寧北凡還是忍不住看了眼夏侯靖。此時的夏侯靖依舊沉默,依舊保持著他的帝王氣概,但是身為在皇子時就相識的好友,寧北凡並非不知道夏侯靖心中究竟是有著怎樣的矛盾。
莫名間,想到了他今日對自己說的話。
一個人若是沒了心,與怪物,何異?
……許是,生不如死罷了。
心情漸漸的多了些別人看不透的沉重,寧北凡垂眸看向懷中人兒,輕聲說了句:“微臣告退。”
言罷,他歎口氣,離開了房間。
待大門關上的一瞬,夏侯靖突然停下了手上的動作,將還沾著些許雲若身上血色的手,緩緩撐在了銅盆的兩側。
他好像是有些看不清自己了,遂低下頭,在那鮮豔的色澤中找尋著自己的倒影。波光明滅,又漸漸歸為了平靜,他微怔,而後又沉了眸子。
盆中倒映出的雙眸,映了這血紅之色,竟是這樣的殘酷,而且還空洞,空洞到仿佛他早已是王朝的傀儡,早已除了龍椅之外一無所有。
眉心一緊,夏侯靖不悅地打亂了盆中的水,而後起身揉了揉自己濕潤的長發。
因為慕雲若,又要重新沐浴了。
心中霎時想到她方才一臉慌張的站在他麵前,漲紅一張臉的樣子,冰冷的臉上不知蒙上了一層怎樣的情緒。
總之,莫名的,好像心情比剛才稍稍好了一丁點。
於是他走過,又看了看窗外,發現大雨不知何時又停了,而天,也終於亮出了微微的白亮。
一夜,就這樣過去了,結果,還是隻睡了半刻時間。
不過說起來,昨夜慕雲若會變成那副樣子,他卻是有責任的,而且對方還是個七歲的“孩子”,身為一個男人,而且還是皇帝,不該這般遷怒的。
忽然間,一個拿著波浪鼓的小身影自院前跑過,好像是邢峰的小兒子,兵衛怕他打擾到夏侯靖,正在一路追趕。
夏侯靖倚靠在窗邊,漠然的望著窗外那與裏麵截然不同的氣氛,冷冷用指尖撐著下頜,不知正在思忖著什麼。
天蒙蒙亮起,將屋外罩上了一層薄霧般的盈白輕紗,雨後的清晨,讓人獨獨有著一種清爽的愉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