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衛靖宏十一年。
漫天飛雪,一望無垠處,陡峭的山坡上皆是刺眼的白。
一隊身著厚甲、頭戴銅盔的東衛兵馬,正浩浩蕩蕩地冒雪押送糧草,趕往東衛與西陵的國界。
此時正值兩國交戰前夕,東衛皇帝夏侯靖下旨,命第一戰將慕閆杉老將軍抵退西陵越界兵馬。
本該兵馬未動,糧草先行的軍隊,卻因這突然而至的漫天大雪,拖慢了糧草運達的時日,因此,這邊的押糧行隊不敢再有絲毫耽擱,三天兩夜沒有歇息地趕路,生怕延誤時日,影響了已經駐紮在邊界的慕閆杉及其數十萬大軍的戰前氣勢。
吱呀聲隨著腳步落下,時時回響在雪路附近。偶爾有雪風吹過,冰渣撲麵,使得眾人皆用衣袖遮臉,也顧不得身上附著的層層雪白,隻盼能在到達邊界之前,尚未被這鋪天蓋地的厚雪埋得屍首無蹤。
“這裏離邊界還有幾裏?要是再見不到慕將軍,別說糧草了,咱們都要被凍死在這荒郊野外了!”這時,副將冒雪趕往前方,右手隨便抹了下臉上的雪,苦著聲問帶隊小將。
小將也一臉狐疑,牽著馬左右看看,“說得是。按理說,走了這麼久也該到了。雪大,界碑看不見,可怎麼也該看到慕將軍的大帳。”
眾人的視線落向四麵八方,觸目所及,竟連個人影都沒有,冷冷清清,寒意徹骨,像是進入了個可怖的夢境。
突然,探路的小兵匆匆跑來,驚喊一聲:“將軍!!我們到了,那個應該就是西陵界碑!不能再往前了!太危險了!”小兵指著立在前方的一塊雪包大喊,隱約可以看到從裏麵滲透出的石色。
小將一聽,急忙勒令眾人停步,自己匆匆下馬親自上前查看。他拂了拂石上的雪,“西陵”兩個大字慢慢出現在眼前。小將腦中轟地一響,猶如丟了魂般愣在那裏。許久後他側了身,驚慌地看向四周,層層冷風遮掩了去路,再看不見任何人跡。
來時之路,隻有一條,他們剛剛走過,亦是人跡罕至。
也就是說,也就是說……
這怎麼可能!
忽然,小將看到界碑處好似埋著什麼,於是匆匆跑去,拚了命地扒開厚雪,當看到裏麵的人時,他驀然一驚。
“快,快騎我的馬,將看到的回稟皇上!出事了,出大事了!!”小將忽然驚喊,整個人躁動不安。
隨行的一個小兵接了令,慌張地點頭,急忙跨騎上馬,艱難地返回。
小兵騎著馬才行了幾步,忽聽身後陣陣哀號慘叫,小兵一驚,不由得勒馬回頭看去。隻見方才還與自己一同前行的將士們,僅在瞬間便已慘遭毒手,橫屍遍地,鮮紅的血水仿若地獄裏的曼陀羅,在一片淒白中綻放。再抬頭,便看到一群穿著西域異裝之人,正站在邊界處,用力揮動了圓刀,小將徐徐倒地,被埋在了雪中。他不能瞑目地看向小兵,染了雪霜的唇一張一翕,用盡最後一口氣說道:“……走……快走……”
尾音消逝,他永遠地埋在了此地。
鮮紅的血水沿著刀劍蜿蜒落下,染紅了一片白雪。
而後,所有的異裝人都將視線投向了小兵,小兵頓時嚇得麵色慘白,淒厲地大叫了一聲,慌亂地騎著馬向帝京逃去。
不久後,他終於在饑寒交迫下返回了帝京,也將自己的所見所聞告知了皇帝夏侯靖。
當即發生的另外兩件事震驚朝野。
其一,母儀天下的皇後慕雲若被廢,慕家及其附屬勢力一夜間全部倒台,降職的降職,歸田的歸田。
其二,下旨廢後的前一日,皇後慕雲若突然因病瘋癲,皇上卻沒有將她打入冷宮,而是將其安置在絳雪軒,不罰,不責,也不聞不問,反倒像軟禁。
這兩件事,誰也看不透,誰也不明白,並且,誰也不敢質疑聖意。
然而,真正與此事相關的幾人,死的死,瘋的瘋,背後的真相被掩埋土中,一切,好像開始陷入一場撲朔迷離的死局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