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都是什麼樣的人家啊,狹小、昏暗、破敗……這一類的字眼在我的腦海裏驟然出現。當女孩說:“能不能點油燈,我快看不見了。”她媽媽卻說了句:“用得太快了,再等會兒吧。”女孩便再沒有言語。我也沒有言語,已經看到窗台上那盞麻油燈了,那種僅能在老電影中看到的燈,也終於明白了,為什麼那個女孩說“天一黑就不行了”。
女孩的媽媽很熱情,一邊安排女孩好好做作業,一邊出去把村裏還剩的幾戶人家都喊來,讓我給他們講,我想要買些什麼。山民的熱情被充分調動了起來,他們都想讓自己家裏有一件寶貝能被人家看上。紛紛邀請我到他們家裏去看。我當然樂意,但一會兒就感覺啼笑皆非起來。
這些山民給我看的大多是普通物件,沒有多少價值,反倒是一些他們不注意的東西,吸引住了我的目光,一家人家的醃菜罐子,居然是清早期的雍正時候的鬥彩五龍盤鳳大罐,足有半膝高;一家人家用來做逢年過節當道具的服裝卻是金銀線繡製了麒麟的清時官袍。這些都讓我有了收藏的興趣,但我最想看到的玉器,卻沒有看到。為了不讓自己空跑一趟,隨便收了些自己有好感的物件。
正熱鬧間,那個放羊的蘇老漢也過來了。我看到他,眼睛自然亮得分明。不等我開口,蘇老漢也明白我的意圖,往旁邊一蹲大聲說:“我就看看,就看看。”然後再不吭氣兒,也不挪地方,當真要把我的把戲看到底的架勢。這廝太可惡了。我想。蘇老漢總是想不明白,這娃娃咋那麼傻呢,連鹹菜罐也要。
第一次去,我沒落下什麼東西。第二次依然如故。接連幾次,都沒把那塊周王佩折騰到手。不過,每次來,我都有不同的感受。我已經和這裏的人都熟悉了,知道這裏窘迫與困苦。就拿那個第一次來時見到的女孩子說吧,學習成績在班裏數一數二。可每天都得跑步到十幾裏外的另一個平地村子裏讀書,從小就練出了飛毛腿的本事。就這都得跟時間賽跑,為了節省下燈油錢,每天都得搶在黑得看不見的時候把作業寫到本上去。
這家的閨女嫁到山外去了,村裏邊都是羨慕的神情,其實這家嫁的人還是個瘸子。閨女倒是個標致的人。那家的小夥子一說到娶媳婦,挺爽朗的人就蔫了,沒辦法,人家一說山溝裏,沒一個願意的,就連瞎子也不願意。除非買一個,可買人的錢也得從雞屁眼裏摳啊。
到第七回來時,我就忍不住了,著手成立了個文化傳媒有限公司,開發特色文化產業,古蘭古村落度假區就成了開發的首選。
我把自己的電建公司拉到這裏,開始無償地捐助這些貧困山區的基礎建設。不光是古蘭,在許多我去過的貧困地方,都因地製宜,開展各類型的公益救助。我對杜心說:“我終於發現,當一個有益於社會的人的好處了。那感覺比什麼都舒服。”盯著杜心的表情中有一絲異樣的神采。
杜心看著我說:“你是個好人。”
我說:“你也是。”從兜裏暗暗摸出了一個東西,趁杜心沒注意,掛到了她的脖子上,溫涼的感覺頓時傳遍了杜心的身體。她用手托起了那件小物件,發現那是一塊很不起眼的老玉。
周王佩,在我第九次到古蘭時,蘇老漢終於用一種難以忍受的語氣說:“我想這東西才是你唯一想要的。”
杜心居然跟蘇老漢說的一模一樣。
六明達世界
一年後,北京明達文化傳媒有限公司總部。一間裝有落地窗的大型會客廳裏,十幾個人正在嚴肅地交流著什麼,主持會議的是西裝革履的田亮。他正用一種非常內行的語氣同影視部同仁講述《關城陽光》的精髓及拍攝要求。我已經把公益事業的又一個主題告訴了他,要他拍一部反映農村教育方麵的電影,借以讓社會上更多的有識之士參與濟困扶貧。
已經通過MBA的田亮如今已是我的五虎上將之一,這也是我多年來一直堅持內部培訓的結果。不光是他,那些過去曾經掏陰溝修廁所的弟兄們中有好幾個也通過了MBA。在他們的同學中不乏那些大腕們的身影,哪一個的名字說出來都當仁不讓。這是他們自己的資源,很自然地形成了一個個圈子,然後為明達的事業作貢獻。
是的,明達的事業。沒有在明達修廁所的經曆,沒有每天必修的功課,就沒有他們的今天。明達裏有他們的心血和結晶,明達就是他們這個集體的,除非他們自己主動想要丟掉自己的成果。在飛速發展的明達來說,有的隻是他們難以跟上的腳步。都是血性男兒,大家起點一樣,當然誰也不想落後於誰,一個個暗地裏較著勁兒呢。我很喜歡這樣,這種自強不息的精神難道不是明達企業文化的精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