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人員那表情,很複雜。
像是愛貪小便宜的人撿到了別人的錢包,又像小人看到別人遭難而幸災樂禍,更像一個抓到小偷的警察。
我永遠都不會忘記那副麵孔。這人冷冷地說:“跟我來一下”。我問他幹什麼,他說讓我到7號車廂把行李票補了。
我腦袋又嗡嗡的響。天呀,又要讓我掏錢。
來到7號車廂,另外一個工作人員有模有樣地開始查表、開單、計算,最後麵無表情地說:交126塊。什麼玩意兒!在車站辦理托運也用不了這麼多錢。我口袋裏現一共隻有130塊錢,鳥人好像知道我口袋裏有多少錢似的。
我麵無表情地說:我沒錢!
讓我過來補票的那個工作人員像審視外星人一樣,上下打量了我一遍:“沒錢?誰相信!”我沒理他。這人有點氣急敗壞,拽著我衣服說:“走走走,找列車長去!”
列車長在餐車。見著列車長,這人就開始嚷嚷:“你看他,穿成這樣,他說他沒錢,你信嗎?”邊說邊當著那麼多人開始扯我衣領,要給人展示我穿的什麼樣。
“坐得起車,買不起票,你就是個無賴!”他有些慷慨激昂。
我一句話也沒說,用力一抬手,把這個工作人員的手從我衣領上擋了下去。
列車長也是一副最高首長的麵孔,問我:“該補多少錢啊?你有多少錢啊?”
我說需要補一百二十六,我有一百三十塊,但要留八十塊去寶雞買車票。
列車長問:“你覺得讓你補票應不應該?”我說應該,但我沒那麼多錢。
列車長說道:“你也覺得你應該補票,沒錢那是你自己的事。那你認為應該怎麼辦呢?”我默不作聲。
列車長把那個工作人員叫過來說:“你去讓×××重新算一下,看能不能少點兒。”
那個工作人員白了我一眼後去7號車廂了。過了一會兒,拿著一張單子過來,給列車長說:“按×級算的,沒法再少了,一共81塊。”
列車長看了看我說:“給你兩個選擇:一、交上這81塊錢;二、將餐車的衛生承包了,用你的勞動換取這81塊錢的行李費。”
我選擇了交81塊錢,以此換取我的自尊。
我又想起了庫爾勒人,我發短信給他,告訴他我現在的處境,讓他憑自己的良心,一百二百都行。
結果還是一樣,直到我回到家中,他都沒有任何反應。
後來閑聊中,我與鄰座的乘客說起了我的旅行,說起了在火車上發生的事。
對麵一位不知名的中年男子掏出錢包,抽出一張50塊,說讓我到了寶雞買車票。
我沒有推讓,收下了。另一位老大爺也拿出50塊錢,非要給我,我沒要。
我忽然想起王姐,想起王姐的衣服,其實這是一件再也正常不過的小事。但在那時那地,就顯得那麼彌足珍貴。
除了感動於王姐的雪中送炭外,也感慨這個社會的現實而冷漠。添在錦上的花也許可以、也容易得到回報,但是送進雪裏的炭,可能隻會化為灰燼而了之。
麵前這兩位素不相識,或者說隻有一麵之交的人,他們也是平凡的人,普通的人。但他們在別人需要幫助的時候而施以援手,這一刻,他們就是高尚的。
我們生活在這樣一個人際關係十分複雜的社會中,我們在不斷的幫助別人,同時也在不斷地接受別人的幫助。我們也在幫助者和被幫助者的角色中不斷的轉換。
從心理學的角度來說,助人為樂也是一種自私的行為,因為這個人付出自己的勞動或者金錢幫助別人時,也希望得到精神上的滿足和快樂。
這是一種良性的互動,也是積極和正麵的社會行為。但是,如果我們在為了幫助別人而付出之後,得不到快樂,甚至招來是非。我想,助人為樂的人就人越來越少,因為他們不願意也不敢再幫助別人。我們也將會看到一個越來越冷漠的世界。
當人們都不再助人為樂的時候,還會有誰在我們需要幫助的時候施以援手?
磕磕絆絆,曲曲折折,終於在6月21日晚安全回家,這次旅程到此結束。
回家第三日,自行車丟失,沒有太難過。也許我們的緣分已散盡,生離死別,悲歡離合,無論願意與否,我們都要去麵對。6月9日那張照片,真的成了永久的紀念。謝謝你曾陪我走過雪山草原,戈壁荒漠。
在此感謝那些在路上曾經幫助過我的人,真心的感謝。
克裏雅不孤獨,孤獨的是那個正漸漸消失在遠方的背影,還有他無法停止的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