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十一 留客住(1 / 3)

——嗟烏兔。正茫茫、相催無定,隻恁東生西沒,半均寒暑。昨見花紅柳綠,處處林茂。又睹霜前籬畔,菊散餘香,看看又還秋暮。忍思慮念古往賢愚,終歸何處。爭似高堂,日夜笙歌齊舉。選甚連宵徹晝,再三留住。待擬沉醉扶上馬,怎生向、主人未肯交去。

沈璧君揉揉眼睛坐起身來,習慣性的理了理頭發,見到蕭十一郎用一種很奇怪的神情看著自己。

蕭十一郎平日要哭就哭,要笑就笑,從來沒有勉強過自己。

沈璧君忍不住問道:“你——你怎麼了?是不是很難受?”

蕭十一郎道:“沒什麼,隻不過——我也覺得有點奇怪。”

他嘴裏在說話,眼睛卻在望著沈璧君身後的書桌。

他隻恨方才沒有將桌上的畫收起來,隻希望沈璧君方才沒有注意到這幅麵。

沈璧君詫異著,轉過頭,順著他的目光瞧過去。

她臉色立刻變了,怔了半晌,目光慢慢地向四麵移動。

四壁都是書箱,紫檀木的書箱。

蕭十一郎勉強笑道:“天公子也許怕我們閉得無聊,所以將我們送到這裏來,這裏的書,看上三五年也未必看得完。”

沈璧君突然衝到窗前,推開了蕭十一朗。

曲橋、流水、老人、棋局……

這麼詭異的時刻,沈璧君居然想起前世在國中時看過的叫《犬夜叉》的漫畫。可不是麼,聰慧善良的女主角也被變成了小小人偶呆在玩偶世界裏等著英雄的到來,可惜啊……自己的英雄倒是成了先栽進來的人。想到這裏看看旁邊緊張著自己的十一郎竟然有些好笑,也將那初醒時的驚惶移開了大半,反而將那纖纖玉手遞進蕭十一郎掌心裏,說道:“十一郎,我不怕,我們先冷靜下來到處看看好嗎?總會有辦法出去的。倘若出不去,我也喜歡在這裏一直陪著你。”

門外有了敲門聲。

是誰?蕭十一郎瞬時提高警覺,沈璧君感覺他整個人都繃緊起來,好似護著狼群的王。

門是虛掩著的,一個紅衣小環推門走了進來,眼波流動,巧笑倩然。蕭十一郎依稀還認得出她就是那在前廳奉茶的人。

她本來是個玩偶,現在也變成了個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

蕭十一郎眼睛盯著她的時候,她的臉也紅了,垂頭請安道:“莊主特令賤婢前來請兩位到廳上便飯小酌。”

蕭十一郎什麼話都沒有問,就拉著沈璧君跟她走了出去。

他知道現在無論問什麼都是多餘的。

轉過回廊,就是大廳。

廳上有三個人正在聊著天。

坐在主位的,是個麵貌極俊美,衣著極華麗的人,戴著形狀古怪的高冠,看來莊嚴而高貴,一派帝王風範。

他膚色白皙,仿佛是透明的,一雙手十指纖纖,宛如女子,無論誰都可看出他這一生中絕沒做過任何粗事。

另外兩個客人,一個頭大腰粗,滿臉都是金錢麻子。還有一個身材更高大,—張臉比馬還長,捧著茶碗的手如磐石,手指又粗又短,中指幾乎也和小指同樣長,看來外家掌力已練到了十成火候。這兩人外表都很粗豪,衣著卻很華麗,氣派也很大,顯然都是武林豪傑,身份很尊貴,地位也很高。

蕭十一郎走進來,這三人都麵帶微笑,長身而起。

那有王者氣象的主人緩步離座,微笑道:“酒尚溫,清。”

他說話時用的字簡單而扼要,能用四個字說完的話,他絕不用五個字。

他說話的聲音溫和而優美,動作和走路的姿勢也同樣優雅,就仿佛是個久經訓練的舞蹈家,一舉一動都隱合著節拍。但蕭十一郎對這人的印象並不好。他覺得這人有些娘娘腔,脂粉氣太重。男人有娘娘腔,女人有男子氣,遇見這兩種人。他總是覺得很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