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褪殘紅青杏小。燕子飛時,綠水人家繞。枝上柳綿吹又少,天涯何處無芳草!牆裏秋千牆外道。牆外行人,牆裏佳人笑。笑漸不聞聲漸悄,多情卻被無情惱。
沈家莊在大明湖畔,依山傍水,你隻要看到他們門口那兩尊古老石獅子,就可想見這家家族曆史的輝煌與悠久。
沈家莊的奴仆並不多,但每個人都是彬彬有禮、訓練有素,絕不會令任何人覺得自己受了冷落。
覃阮在成為沈璧君以前曾經是一個庸庸碌碌混跡於學校的學生,不過既然她出現在沈家莊裏,成為了沈璧君,過去就成了逝於天邊的晚霞,連餘燼都沒有留下。
十二歲的沈璧君梳著包包頭倚在滿頭銀絲目光炯炯的奶奶懷裏,喃喃道:“他們什麼時候回來呢,君兒好想他們呢。”
梔子花的花香讓人滿懷甜蜜。
溫文爾雅的沈勁風夫婦終於雙雙戰死在嘉峪關口,君兒渾身素縞領著兩名家仆接回自己的爹爹和娘親,望向棺木的眼睛盛滿柔情。真好,這樣你們就可以永遠在一起了。人生如此無常,幾人能逃離相忘。
纏滿青紗的涼亭裏,璧君輕揚素指,奏一曲勿相忘。
不知道如何開始
難預料怎麼結束
都說是多情要比無情苦
你為何還要如此執固
如果來生來是今世的重複
縱然多情要比無情苦
如果來生還是今世的重複
你是否還是這樣不在乎
如果說眷戀隻是一種錯覺,那還有什麼值得我流連?
沈璧君和蕭十一郎的邂逅,便發生在這樣一個欲哭無淚的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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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的十一郎少一分孤寂,多一分朝氣,矯健的身形輕靈的越過牆頭落在院中,落在沈璧君心頭,一身黑衣如夜晚的情人誘惑而挑釁地看著單薄而死氣的小丫頭。
“是你在這裏彈箏嗎?”
沒有得到回音更激發他少年人的血氣,往前一步彎腰食指挑起她圓潤的小下巴,露出那張純靜幽遠的臉,十一郎有些恍惚。
“你見過我嗎?”
璧君的左手仍然搭在琴弦上,朝十一郎漾出懷念的笑,指尖輕觸他的麵頰。我有多想見你,就有多想忘記你。
“久仰你的大名,這般讓人心碎,除了風四娘的十一郎還有誰呢?”
蕭十一郎微愕,也不介意,挑眉說道:“傳聞中滄海明珠的沈家大小姐竟然知道在下的賤名,實在讓人三生有幸。”
沈璧君低頭,烏發遮住那雙秀美的眼睛。她已經不知道自己要的到底是什麼了,她為誰而來?又為何如此不得開懷?母親大人為何如此早的離開?該是等得太久,太久,容顏依舊,卻添了離愁。
再抬頭已經是一派凜然輕視:“我沈家自然不屑與你盜賊為伍,若無事便退下罷,著人見了不好。”
十一郎此時還帶著三分強氣,沈家丫頭莫名讓自己生出絲絲歡喜,又如此羞辱於自己,換作其他人自然要懲戒一番的,此時卻心裏明白——自己舍不得動手。吞不下那一口悶氣,就冷笑著說:“我這就走了,以後都不會出現在你這小丫頭麵前,可滿意了?”
說完一躍出了沈家莊,徑自尋了條路走了。
沈璧君解下腰間香囊輕嗅著。
我知道你的,那個孤傲的十一郎,狼一樣的十一郎,想見你,又不願見你,見著如何?不見又如何?心已淡。
兩人的相遇結束於十一郎的背影,起始於沈璧君的眼眸。纖纖十指,劃下一道鴻線。
沈家的女兒不會武,說出去徒惹人嘲笑。沈璧君自幼便學些拳腳功夫,時不時偷個小懶,基本上屬於學無大成,老太君恁是英明,也抵不住那陣軟語撒嬌的。至於琴棋書畫,到底堅持了下來。美麗的女子可以不懂武,不會琴卻是一項罪惡了——璧君如此認為。
——花間一壺酒,獨酌無相親。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月既不解飲,影徒隨我身。暫伴月將影,行樂須及春。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亂。醒時同交歡,醉後各分散。永結無情遊,相期邈雲漢。
一柄清風劍舞得似模似樣,老太君頗感欣慰,又耐不住長歎一聲,也隻有這麼華麗的功夫這丫頭才願意認真學起來。
一曲畢,秋風中竟出了薄汗,璧君將寶劍遞與隨侍的丫環,擦完汗便抬腳衝進奶奶懷裏蹭起來。太君不由得發笑,已經是出閣的年紀了,眾人麵前也有些閨閣淑女的架勢,如何在自己麵前還是孩子一般?
想到這裏,又記起一事。
“君兒啊,今天連城璧那孩子又來了,你都不願意見他一麵?他可是個好孩子啊,長得俊俏,功夫好,心地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