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翁躲開泉的攻擊,繼續朝樓頂上奔走。
「看來Athena和Perseus保住了一命啊」
「我隻是將他們『終結』掉了而已哦。畢竟他們什麼都不知道,我也沒理由殺他們呢。Athena那邊因為超跳躍,差點就死掉了,所以我稍微粗暴地她將頭上的芯片破壞了呢。這一切都在你的預料之中吧,Axxon」
「沒錯。可以說,我有一半的目的已經達到了。所以,如果你願意代替我將這個研究終結掉的話,我非常願意退出呢」
「嗯,我知道了,那,就把你殺掉了哦」
泉跳了起來,撲向了在前方樓梯奔走的伊翁,用匕首刺向伊翁的頭部。但是他用腳蹬了一下欄杆,借由反衝力朝另一側的牆壁跳去,躲過了少女的攻擊。
「……喂,笨蛋麼!你這不是完全沒有放棄的打算麼!這種引人誤會的態度還是少來吧!」
落回到地麵上的泉,不滿地撅起嘴巴。而伊翁還是馬不停蹄地上樓梯。
「在我確信了另外一件事情之前,我是不會放棄的呢。雖然筆記本上沒有記載,但是我無論如何都很害怕一件事……Pandora,你的任務,是將這個創造超人的研究本身終結掉麼?」
泉擠出了一個陰險的笑容。
「不愧是預言之神阿波羅大人,全都看穿了呢——我的任務,是將在這個國家進行的研究終結掉哦」
「……!」
一股怒氣湧上心頭,伊翁咬緊牙關憤恨地說。
「你想讓病葉劍花,逃亡麼……!」
「接下來,要為了『和平』,創造出正義的超人戰隊哦!如果伊翁和病葉劍花一起逃亡的話,我保證你一定會有『紅』的位置呢!順帶一提我希望當『粉』哦!」
「這算什麼和平機關啊。雇傭暗殺者,妄圖搶奪人體實驗的成果麼——果然,我還不能就這樣退場呢,Pandora。這個研究,不能單單在這個國家被終結掉」
終於來到追上層的伊翁,打開了眼前的大門。
這是跨在行車道之上的鍾塔最上層。這個空間裝著三百六十度環景玻璃,能夠毫無保留地領略奧魯斯市的美景。
但是展望台這一巨大空間中,也布滿了器材。為了避免發生一樓大廳時的那種情況,伊翁衝向了設在展望台一角的緊急逃生樓梯。
他越過寫著『禁止入內』欄杆,衝上樓梯。再從展望台向上攀登了一段距離後,發現了一扇上鎖的大門,伊翁使出渾身力氣將其撞開。
猛烈的風,襲向伊翁。
最高層的更高處,並沒有可以稱得上是『層』的地方。
巨大的鍾映入眼簾。
「你差不多也該放棄了吧,Axxon!抓鬼遊戲玩多了也會膩的呢!」
「唔……!」
泉的匕首從背後迫近。伊翁反射性地用雙手抓住少女的手臂。
兩人纏在一起從門內滾到門外。
鍾樓是由四個方向延伸出來的柱子支撐著吊鍾而構成的。從直徑來算,十米都不到。
巨大的螺旋槳聲響起——是過來報道國會的直升機在頭上盤旋。
「……咕!」
被泉一腳踢開以後,伊翁在距離她幾米的地方站定。兩人對峙著。
大風施虐的鍾樓,完全沒有藏身之處。而伊翁也終於開始轉向反擊。
「呐,Pandora」
一步跳躍縮短距離的伊翁,用拳頭攻擊泉。泉用一邊手化解伊翁的攻擊,並用另一邊手上拿著的匕首迎擊。但是,已經預測到她這個舉動的他又使出踢擊,將少女小小的身體踢飛。
「你知道記憶力隻能持續一天,是個什麼感覺麼?」
「不知道哦。我的記憶力算是比較好的呢」
眼神陰暗的泉在空中翻卷一周落地了。雖然背後就是絕壁,但是她完全沒有半點怯色。她一蹬地,刹那間就繞到了伊翁的側麵。
「我每天,都很痛苦。因為,就算遇到多麼值得高興的事,就算發生多麼值得喜悅的事,第二天也會全部遺忘掉。畢竟我還沒有堅強到能夠坦然地麵對這個事實啊。就算發生什麼好事,我的痛苦也遠遠在它之上。每天晚上,我都非常害怕入睡,所以拚命地想要保持清醒。但是,不行啊。我的意識能夠清醒的時間,是被限製的」
「要早睡早起哦。有規律的生活是很重要的呢」
「但是,在來到了『Elysium』以後,我開始不那麼悲觀了」
伊翁一邊持續著超越人類極限速度的攻防戰,一邊笑著說。
「每天,都會有我珍視的朋友們在等著我……我知道這一點是絕不會改變的。所以每天,我都會抱著『明天再和他們聊更多的話題吧』的想法入睡。於是,我反而開始期待起日期的更迭了。這件事,我一直都想和你說呢」
「和我說?難不成,這是愛的告白?不要對失戀傷心中的我說這種甜話啦」
「是對創造『Elysium』的人說的哦。畢竟我知道,我明白管理員是誰的時候,我一定是在戰鬥途中呢。但是,我還是想在戰鬥中告訴你這件事呢」
伊翁越過泉的頭頂,躲過刀刃的鋒芒。落地的同時,向少女的後背踢去。而少女也向後使出回旋踢擋住他的攻擊。
兩人分別滾落到鍾樓的兩個對角上。但是他們馬上又做好受身,勉強不讓自己的身體墜落下去,然後站起。
「非常感謝你創造了『Elysium』。對我來說,那裏毫無疑問就是樂園。所有成員,都是我重要的朋友」
泉露出了冷酷的微笑。她嘲笑著開腔,想要將伊翁推向絕望的深淵。
「但是不管是樂園,還是朋友。到了明天你都會忘記呢。不過,在此之前,我會將你先終結掉的」
「我會不忘記的」
伊翁率真地笑了。
「小槙為我哭泣了。所以,我能夠確信,我擁有世上最好的朋友——這不需要記載『我的人生』中,因為,光憑這一點,我的人生就已經完滿了」
「會忘記的。因為你就是被製作成這樣的」
「明天的我,一定會有所改變。所以我已經不再懼怕任何東西了」
「什麼都不會改變哦。要說改變的話,也就隻有『從明天開始,你將會一無所有』這一點哦」
「要說有不會改變的話,也就隻有『那個樂園中的朋友不會再增加』這一點呢」
——他們到底在這個狂風施虐的鍾樓上搏鬥了多久呢。
雖然伊翁的攻擊確實命中了泉,但是反之,他受到的傷害也不小。伊翁以超常的耐力承受少女的攻擊,但同時,他的攻擊也被少女完美化解。最後,伊翁體力的體力終於行將透支。
兩人的動作漸漸出現了差距。伊翁漸漸無法防住泉的攻擊,他的身上的傷痕也越來越多。
「明明有那麼強的力量——」
汗滴從伊翁的額頭上流下,他痛苦地皺起眉頭。
「為什麼,你要當暗殺者呢。明明你既有力量,又有記憶,並且……」
事到如今,就算甚至她是會危害自己姓名的敵人。
就算知道她是從一開始就監視著他們的黑幕。
自己筆記本上記載著的『Elysium』的一切『回憶』,在腦內湧現。
「你還可以隨心所欲地交更多的朋友……!」
終野泉——不,Pandora這名少女,在伊翁心中,也還是朋友。
而他對Athena和Perseus的感情,同樣如此。
「都說啦,做朋友這件事,也是包括在『工作』的範疇之內的啦!我是很需要錢的哦!不管捐多少錢都不夠啊!」
泉陰暗的眼神,還是沒有改變。
「你說,捐錢——?」
「對對對,向祈禱世界和平的慈善團體捐……喂笨蛋麼!完全反過來了嘛!是向內亂中的國家和恐怖分子什麼的提供購買武器的資金呢!我被很多國家追殺的原因就是這個呢!——但是,感覺這種事情有些麻煩呢,都快要厭倦了」
就連陰險的笑容,也從揮舞著匕首的泉臉上消失了。
沉澱著深不見底的陰暗的雙眸。
她以毫無感情的視線。
望著伊翁。
「世界啊,真是個不容易終結的東西呢」
——無法自拔的絕望,將伊翁心中的『友情』捏碎。
「……!」
瘋了。
至今為止在『Elysium』這一樂園中,與他談天說地的少女,已經不在了。
眼前的隻有非人類的暗殺者,終野泉。自稱Pandora的少女,已經消失得不見蹤影。
——不過,多虧如此,自己才能下定決心。
現在站在自己麵前的,毫無疑問是敵人。
那麼伊翁就不得不打倒她。
「你開始上氣不接下氣了呢,Axxon!看來我們差不多要告別了!我是不會忘記與你的友情的哦!和你不同,我的記憶還能保存到明天呢!」
泉的動作開始便快。她用力蹬地,瞬間撲入伊翁懷中。
疲勞的他力鬆勁泄,膝蓋開始彎曲。少女的匕首,朝伊翁胸口刺去。
——泉的身體,飛向了空中。
匕首擦過伊翁的胸口刺空了。他將她的身體抓住,自己向後仰著,順勢將少女往自己的正上方拋去。
「哎呀,到最後都還在做無謂的掙紮呢!但是,全身上下都是破綻哦!」
在空中像是個小貓似的翻轉身體的少女,已經架起了匕首。
「上一次敲鍾,剛好是在一小時前呢」
躺在地上的伊翁,露出了悲傷的微笑。
對曾經的朋友——不,一個想要將整個世界終結掉的暗殺者,露出了微笑。
伊翁,向她告別。
「……再見了,Pandora」
「哎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