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步從警察局出來的時候,七月的太陽已經升到了頭頂,炙烤著外麵的大馬路,明晃晃的反光刺得人眼都睜不開。
摸了摸頭,阿步正想著接下來該去哪時,一輛黑色的轎車停在了他的麵前。
阿步正想退開,考慮著還是先去公交站再決定怎麼辦時,轎車的車門打開,司機下車恭敬地對他說道:“步離小少爺,如心小姐讓我來接您。”
如心小姐?阿步努力地在腦子裏搜刮了一番這兩天得知的事,才想起這人所說的是他現在這具身體的小姑,駱如心。
“呃,那麻煩你了。”阿步知道了這人是駱家的人,於是放棄了自己走去公交站的打算,反正他現在也無處可去,想回到駱家都不知道該坐哪路公交,有人開車來接自己也不用為難了。
“小少爺客氣了,這是我份內的事。”司機對他笑了笑,繞過車頭替他拉開車門。
“謝謝。”阿步回了他一個微笑,頗有些拘謹地坐進了後座,車內的冷氣瞬間吹走了渾身的燥熱,阿步舒了口氣,心裏也平靜了不少。
司機的態度恭敬而疏遠,阿步知道像駱家這種大家族,服務家裏的小姐少爺們的人都是經過嚴格的訓練,並且從很早就在駱家做事的,而且似乎因為跟隨的“主子”不同,每個人的立場也不相同。
阿步坐在後座上,僵直著背脊隻微微靠在靠背上,怕被司機看出什麼來,不敢做出過多不合“身份”的動作。同時心裏覺得這種“大戶人家”好像很麻煩。
這也不怪阿步會這麼覺得,他從小無父無母,從有記憶以來,過的就是寄人籬下的生活,別說被人服侍了,小時候就是三餐都不一定能保證,現在經曆的這些東西,根本隻從電視裏看到過。
他“來到”駱家已經有兩天了,之前他都過著與之截然不同的生活,每天除了上學,就是幫著家裏賴以生存的小店進貨出貨幹活,為了能多賺一點生活費,以及下一次交學費時手裏不會那麼拮據而忙碌著,直到意外死去……
沒錯,阿步曾死過一次,就在大約兩三天前,他死了,以為自己會從這個世界上消失,身體會被燒成灰,然後被埋到哪片不知名的墓地裏,從此無人會再想起他這個人。他甚至已經想到再過幾十年,自己的墓地也會因為日曬雨淋無人管理而消失,但卻怎麼也沒有想到,自己竟然在別人的身上重新活了過來。
中午的大馬路上車輛並不是很多,一路沒遇上堵車,很快就到了駱家,司機將他送到大門口卻沒有直接把車開走,反而親自下車帶著他往裏走。
阿步對於他的舉對十分疑惑,再怎麼說他現在這具身體也是這家的小少爺之一,都到家了不用別人引路了吧。
“小姐請您過去一趟,她有事同您商量。”司機似乎是感覺到了他的疑惑,回頭對他解釋。
“哦。”阿步心裏的疑惑不但沒少反而更多了,就算有事也沒必要非得領他過去吧,這樣反而更像押送……
阿步並不覺得用“押送”這個詞是自己杞人憂天,因為從他走進駱家大門,這種感覺反而更加深刻了。
駱家占地麵積很廣,除了主宅外,老爺子的五個兒女在這裏各自都有自己的別墅院落,就算阿步這一輩的少爺小姐們也都能有自己的獨幢樓房,再加上花園綠地和不少人工景觀以及後麵的小山樹林,稱之為莊園也不為過。
這會兒已經到了一點左右,家裏的人用過中午飯就都回到自己的院子裏避暑去了,除了偶爾有幹活的傭人路過走廊外,主宅顯得有些空蕩蕩的。
小姑駱如心住的院子在西邊,司機把他領到院子裏後才轉身離開。
阿步一個人站在院子裏,看著駱如心鮮花繁盛的院落皺眉,他雖然才剛來駱家兩天,但也知道這具身體的身份在這個家裏有多麼尷尬。
來曆不明的私生子,而且是遊蕩在外多年,剛被領進家裏的私生子,並且他的親生父親還在幾天前的意外裏住進了醫院——阿步頭一天還無意中聽到,他的那個便宜老爸,醒過來後不但不記得自己是誰,並且堅持認為自己是一匹野馬……——因此無論怎麼想,阿步在這個家裏的存在都是個不受歡迎的存在,大家不承認他的身份也在情理之中,把他攆出去估計才正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