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9章 小說卷(2)(2 / 3)

(四)

這一年,“磨磨子”把全隊的勞動力分成三個大組:農業組、副業組、林業組。農業組又分成幾個小組。每組種多少畝地,秋後交多少斤糧,記多少工,都簽訂了合同。黑字兒寫在白紙上,明明白白,交不夠,罰多少錢,多少糧,衝組長要;副業組也分成幾個小組,燒石灰、燒磚坯、碾火藥、做黃炸藥、醬坊、醋坊、磨坊,分分明明,一組一攤。沒成本,他一咬牙,又在信用社貸款五千元。副業組也簽訂合同,賞罰分明。林業組整治蘋果園,在後山栽了上千棵蘋果樹,要保活保收,責任到人。

這一買賣,砸爛了大鍋飯。勞動好的人聲聲稱讚;平時耍嘴皮子的人暗暗叫苦,但又不得不好好幹……

“磨磨子”是農技師、園藝師又兼設計師。跑這裏,跑那裏,他什麼都能來一手。

到年底,農、副、林都見了利,都豐收了。十幾年一個工值兩角錢的生產隊,一下子提高到一元五。七八十戶家家分到了現金。“‘磨磨子’不磨!”“咱磨隊長還有兩下子。”

社員們感激他,得了超產獎的人心裏反過不去,“這錢應該歸‘磨隊長’。”大年三十,大夥一商量,群眾做主:發給“磨磨子”三百元“好隊長獎”。大家一窩蜂朝“磨磨子”住的飼養院奔去。“磨磨子”不見了,鋪蓋卷不在了。年關節下,他到哪裏去了呢?“磨磨子”到縣上的酒廠去了,拜師做酒。十幾天之後,麵色焦黑、血絲滿眼的“磨磨子”背著鋪蓋卷回來了。男人們看了,低下了頭:女人們偷偷地抹淚……

“今年咱做酒,副業上再添一個組。做酒這玩意,不太難,成本低,當時就見利……”

大家夥都點頭。如今,“磨磨子”的話他們句句聽,句句信。可是,酒做失敗了。做出來的酒不合格,國家不讓出售,兩萬斤玉米糟蹋了。

‘磨磨子’這家夥,磨勁又上來了。”孫高農說。“我早就知道磨人當不了隊長,還不信……”孫高農媳婦說。社員們不聽他們的:誰沒個錯?

社員大會上,“磨隊長”流下了眼淚:“酒沒做好,玉米糟蹋了!

全我的錯!折現金記在我的賬上,年年扣!”大夥不依,哪能呢?

“要是大家相信我,酒還要做!”“磨隊長”斬釘截鐵地說。二次上馬,酒成功了。半年淨利潤五萬多元,商業部門搶著訂貨。“青山”白酒全地區出了名。

孫家莊五隊冒了尖,致富了。大小夥子都找上了媳婦,姑娘們戴上了手表;家家蓋了瓦房,戶戶響起了收音機,有幾家還買了電視機。

人們說:“‘磨隊長’,說個媳婦吧!大夥生活都好了,你一個還那麼難,我們心裏過不去呀!……”

“磨隊長”摸摸下巴:“老不拉碴的,誰跟呀?”“我給你介紹一個,我娘家的有……”“算了!算了!”“磨隊長”執著地搖頭。孫家莊五隊的日子一天天興旺。“磨隊長”的名聲一天天遠揚。沒想到第二年,“磨隊長”惹了大禍。

(五)

五隊有一戶人,住在後山上,獨家獨院。離大夥隔一架山,下山做活很不便。而山上有十幾畝土地,年年也得派人上山去種;這樣來來往往不知白花了多少工。

磨隊長決定:把山地包給這戶人家,一年交三百斤小麥就行了。

孫高農寫信告到縣上:資本主義複辟了,分田單幹了。要叫貧下中農重吃二遍苦,重受二茬罪……

縣裏飛來了小汽車。一個大幹部說:”“磨隊長’,這可是原則上的問題。是明顯的倒退,走回頭路,回到資本主義……”“磨隊長”說:“地是隊裏的,隻是讓他種種嘛!……”那幹部說:“把土地分給私人種,就是所有製變了。這地,是我們從地主手裏奪過來的。你再分給私人……很快會出現兩極分化……這是社會主義製度絕對不能允許的……是反革命……”

“磨隊長”呆呆地睜著眼睛盯著那個幹部,半晌才低聲說:“反革命行為……反革命……‘怕自是一兩年你就得找我學經驗呢……”

幹部代表縣上做了決定:“磨隊長”在革命性質問題上犯了不能容忍的錯誤,不能再擔任隊長了。

老社長發了火:“那……咱這支書也不當了!”幹部的決定是神聖的,代表縣上的,不得違抗。孫家莊五隊的人們像開了禍,最後,大夥想了個好辦法:選一個名義隊長,公開掛旗,“磨磨子”當“地下隊長”,暗中執政。

“磨磨子”當上了“地下隊長”後,孫家莊五隊的生產水平、群眾生活水平直線上長。在全地區出了名。不久,地委在縣上召開農村幹部大會,請孫家莊五隊的隊長去作報告。

“公開隊長”一鐵柱去了。臨走時,“磨磨子”如此這般地交代了半天。

電影院裏黑壓壓地一大片人,看到大名鼎鼎的孫家莊五隊的隊長走上主席台,響起了暴風雨般的掌聲。老實巴交的鐵柱,哪見過這個陣勢?一下子慌了,“磨隊長”教好的話忘了個精光。結結巴巴地說:“不是……不是!我不是……我們隊的隊長!隊長是我‘磨哥’!”

“什麼磨哥?”地委書記問。“就是‘磨磨子’!”

“噢!”地委書記——就是1958年在孫家莊賽詩的那個縣委書記——想起來了……

地委書記坐著小轎車到孫家莊來了。“請問:孫鵬飛同誌家住在哪兒?”“沒個孫鵬飛呀!”“我們莊子上沒孫鵬飛!”

“就是‘磨磨子’!”

“磨大伯呀,我領你去找!”一個小姑娘蹦蹦跳跳地領著地委書記來到了飼養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