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剛過,烈日高照,蟬鳴刺耳,京城林府又是本朝丞相府。林家世代為官,根基深厚,家世顯赫,林府卻世代以勤儉治家,府中的勤儉堂則是曆代當家主母處理家中大事之處,平時甚少開放。
今日,勤儉堂正門大開,院中跪滿了丫鬟仆婦,個個低頭縮肩一動不敢動,任憑烈日炙烤燒灼。若有受不住暈倒的,立刻會有五大三粗的婆子過來潑上一盆刺骨涼水,能清醒過來則罷,若未清醒,立刻拖出後門,扔給等候已久的人牙子。
往裏,堂上同樣密密麻麻跪滿了人,不過這些人多半有些年紀,服飾布料也比外麵的仆婦丫鬟們好許多。堂上依然靜默,隻偶爾有主子撥動茶碗的聲音。
側坐下首一個十來歲的嬌俏小姑娘熱得有些受不了了,她微微轉頭詢問的看向她家姨娘,張張嘴想說什麼,姨娘暗地微微搖頭,小姑娘懊惱的吐口氣。
她視線微轉,見正對麵那個胖胖的姑娘滿頭大汗臉色發白,卻努力咬唇忍著,可憐巴巴的望著她身旁的姨娘。小姑娘眼珠一轉,輕聲問:“三妹,你怎麼了?生病了嗎?”
她聲音雖小卻人人聽得清楚,在座之人都齊齊看向那胖姑娘,胖姑娘頓時紅了臉,低頭用力攪著手絹。
正上方的素衣美婦像什麼都沒聽見一般,依然淡定的撥弄著茶杯,看她舉止優雅,麵容淡定,但稍稍留意,就會發現她雙眼通紅,鬢角發絲微亂,給人幾分憔悴之感。這正是林府如今的當家主母謝氏。
‘嘭!’外麵又倒下個小丫頭,婆子上前潑了一盆涼水,小丫頭沒有動彈,婆子立刻動手把那丫頭拖了出去。
堂上的氣氛更緊張了,胖丫頭嚶嚀一聲,三姨娘回頭見她臉色白得不行,身上衣裳全被汗濕,眼看就要暈厥過去。她顧不得許多,起身對謝氏行個禮,匆匆過去扶住胖丫頭:“心兒?心兒,你怎麼了?”
謝氏微微側頭,她身旁的鄧媽媽從丫鬟手裏接了個盤子端過去:“三姨娘,這是夫人賞給三姑娘的,快給她敷敷吧,今兒個天熱,降了涼就好了。”
三姨娘趕緊謝過,用手絹包著冰塊放在女兒額頭上,又包了一塊給女兒擦手。
這時,勤儉堂院門口有了動靜,一個四十來歲麵容嚴肅的婦人匆匆走進來,她身後兩個婆子拖著個十二三歲滿身是血的小丫頭。
婦人匆匆走上堂來跪在正中:“夫人,抓到了,這個叫春燕的丫頭,是大小姐院中的二等丫鬟,當晚輪她值守,她卻把燭火放在小姐窗口的梳妝台上,好巧不巧她一離開就來了隻夜野貓,撲倒燭火引燃書冊,進而引起大火。”
謝氏抬起頭來,她雙眼噴火,將茶杯用力往桌上一拍,卻未說話。謝氏身旁的鄧媽媽看看主子臉色,輕咳一聲道
“朱姐姐,世上哪有這麼巧的事,這丫頭就沒有其他古怪?”
朱媽媽在謝氏身旁伺候多年,經鄧媽媽這麼一說,她立刻會意過來,趕緊道:“奴婢也覺古怪,便仔細查了那丫頭的身世背景以及最近來往之人。
奴婢發現最近那春燕丫頭跟二小姐房裏的春桃走得特別近,而且——那撲倒燭台的貓正好是二姨娘養的。”
“鄧媽媽,你什麼意思?難道你想說是我故意害了大姐不成?”先前那嬌俏小姑娘滿臉怒容。
“二小姐,奴婢不敢,奴婢隻是實話實說。”
“哼,好一個實話實說,你這一句話就把婉茜和我一起編排進去了,還給我們扣個謀害林府大小姐的罪名,我可擔待不起啊!”二姨娘斜著眼淡淡的冷笑。
鄧媽媽低下頭跪在地上不說話。謝氏斜那二姨娘一眼,沉聲道:“把那丫頭帶進來,當著麵兒審。”
小丫頭被拖進來,她路過之地便是一路血跡,婆子們把她像破布一樣扔在地上,鄧媽媽低著頭道:“春燕,如今人證物證聚在,你也無需抵賴,好好跟夫人說清楚前因後果。”
春燕奄奄一息,靜了好一會兒才軟軟的開口:“夫人恕罪,都是奴婢的錯,奴婢不該把燭台放在窗口,不該不關好窗就去入廁,奴婢願意受罰,隻求——隻求夫人饒恕奴婢的爹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