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個春意盎然的午後,我對著張愛玲一張清秀的黑白圖片,寫下了關於她的字句。這紛擾雜亂的嗆人紅塵,卻讓人因看著她的麵容,品著她的文章,回歸到最徹底的平和。原來有一種歲月叫慈悲,因為它懂得,在這寥廓的人間劇場,一個人要從開場走到落幕,是多麼不易。所以它如此寬厚,讓嚐盡煙火的我們,依舊擁有一顆梨花似雪的心。
一個人能綻放怎樣的華彩?一雙手能譜出怎樣動人的詩篇?一段過往又能牽絆多少人的心結?放眼望去,上海佇立依舊,佳人已不複在;曾經鑼鼓喧天的傾城故事還在流傳,講故事的人卻已經換了又換。
這個永遠無緣會麵的女子,又從遠年的巷陌,款款走了出來。她著一襲素錦旗袍,穿越民國煙雨,走過季節輪回,透過四月蔥鬱的樹冠,隱約可見當時的陽光,在一縷縷舞動的清風之間,凝聚起關於當時最美的塵緣。
張愛玲無疑是漂亮的女子,她深愛的男子胡蘭成就這樣描述過:“她覺得最可愛的是她自己,有如一枝嫣紅的杜鵑花,春之林野是為她而存在。因為愛悅自己,她會穿上短衣長褲,古典的繡花的裝束,走到街上去,無視於行人的注目,而自個兒陶醉於傾倒於她曾在戲台上看到或從小說裏讀到,而以想象使之美化的一位公主,或者僅僅是丫環的一個俏麗的動作,有如她之為‘借紅燈’這美麗的字眼所感動,以至於願使自己變成就是這個美麗的字眼那樣。”一個有一定的審美水準且恃才傲物的男子能這樣評論一個女作家,顯然是發自肺腑。
張愛玲也是高傲的女子。人都說恃才傲物,何況張愛玲這樣的大才大美。但凡了解張愛玲的人,無不被她的那張30度往上揚起的高貴的淩厲的頭顱所震撼。那是一種怎樣的桀驁不馴?一種怎樣的看盡世事?然而,真正讀懂的人卻心疼……高傲是因為內心有著過往的悲涼!就像玫瑰,表麵赤豔,卻獨自黯然。她比煙花寂寞。
張愛玲當然算得上才華橫溢的女子了。單單一句:“也許每一個男子全都有過這樣的兩個女人,至少兩個。娶了紅玫瑰,久而久之,紅的變了牆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還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的一粒飯粘子,紅的卻是心口上的一顆朱砂痣。”便毫無保留,赤裸裸地道出了多少年後,生活在各個城市眾女子的哀愁。一個字不多,一個字不少。這樣的比喻不得不說犀利而恰當。
張愛玲真是癡情的典範。一個“守一顆心,別像守一隻貓。它冷了,來偎依你;它餓了,來叫你;它癢了,來摩你;它厭了,便偷偷地走掉。守一顆心,多麼希望像守一隻狗,不是你守它,而是它守你!”不得不唏噓,我們不過都是寂寞慣了的可憐人。然而,張愛玲始終是高傲的,即使被插足,也流著眼淚揚著高傲的頭顱“我已經不喜歡你了。你是早已不喜歡我了的。這次的決心,我是經過一年半的長時間的考慮的,彼惟時以小吉故,不欲增加你的困難。你不要來尋我,即或寫信來,我亦是不看的了。”想想算了,就這樣吧。可是,感情真的是能抽身就抽身的嗎?愛到後來,隻剩疼惜。
也罷!十年間,彈指一揮。所有的人或事都會隨風變化,有的人離開了我們,有的事兒灰飛煙滅。所謂的愛恨情仇,如果能經得住時間的蹉跎,那麼就當是傳奇。曾經年少,愛過的男子,十年之間或許成了白發蒼蒼的老人。再十年,或許已經化為塵埃。愛還在,恨不有!
真是這樣的。
浮花浪蕊,五四遺事,一經提來多少恨。
誤入連環套,古今無數癡怨女。
燎一壺、沉香屑,卻聞茉莉香。
繡鸞付與鴻鸞禧,一生隻候半生緣。
隻一樁、戒色。
琉璃作瓦,金鎖曾記,聚少離多年青時。
且品桂花蒸,人生幾何傾城戀。
擷幾枝、鬱金香,但見花凋色。
心經讀罷燃紅燭,紅燭淚下小團圓。
吟幾段、留情。
不貪戀,不迷惘,不怨恨,就算這生命不算太長,她卻已經曆盡了紅塵的繁華蕭條,嚐遍了人生的酸甜苦辣。或許她並非離開,也不願意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