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妹笑著撲到三弟身上:“三哥你剛才怎麼不早說呢!”父親也老淚縱橫地伸出手,把三弟扶起來,哽咽著說:“孩子,委屈你了。”母親連忙取出藥酒,拉下三弟的褲子一看,屁股淤紫了一大片。全家忙成一團,父親做飯,我打了熱水,大姐替他熱敷,母親來上藥,小妹什麼忙也幫不上,在一旁拿了針線把筆記本仔細縫合起來。

三弟這時才哭了出來:“你們都對我這麼好,我將來要怎樣報答才不辜負你們呀!”我和大姐聽了,臉上都火辣辣的。

後來,姐弟妹四個都順利地大專畢業。不久大姐和我相繼嫁到了外地,小妹也在外地工作,家裏隻剩下三弟。我和大姐忙上班又忙照顧公婆和孩子,根本抽不出時間探望二老。好在三弟並無怨言,逢年過節總是打電話邀我們回去。

三弟的喜帖送到時,我還真嚇了一跳。他是帶了準弟媳來的,那姑娘容貌普通個子矮小。我把三弟拉到一旁,不滿地問,老三啊,你怎麼不找個中看點的姑娘家?三弟憨厚地撓撓頭說:若蘭是個好姑娘,她願意和我一起侍奉爸媽一輩子。我哽著聲音,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了。

婚禮辦得很簡單,席間讓客人最難忘的是三弟帶著弟媳跪在父母親麵前恭恭敬敬地磕了三個響頭。那架勢不像是在舉行婚禮,倒像是給倆老人家祝壽。我們姐妹仨鼻子都酸溜溜的,想我們親生骨肉都沒有這般知情感恩,心裏好生慚愧。

幾年之後,父親病了,多年積勞成疾。我們都忙,隻有三弟和弟媳衣不解帶終日服侍在老父床前。母親打來電話讓我們都回去一趟,商量父親的醫療費用和後事。我和大姐兩家正在供房子,孩子又都在上學,哪裏還有餘錢,小妹更不用說。整個屋子陷入難堪的沉默,最後是三弟擋在弟媳身前將擔子接到了肩上:“還是我來照顧爸好了,你們家裏都有難處,我理解的。”

我家裏沒有這種朝夕相對的手足,隻是未上學時,家裏的表兄弟姐妹常玩在一起,但隨著年齡的增大,學業的增重,大家相處的時間越來越短,發展到後來連見麵都隻局限在家人聚餐時,而且話也少說了。想到這時,我心裏就是一種莫名的淺淺的痛感。

(陳海濤)

三弟砸開了他的瓷豬儲蓄罐,裏麵是一個個折成很小一塊的紙鈔。一家人一張張地慢慢展開,一共235張10元,71張50元,55張100元。整整11400元,看得我們目瞪口呆,誰能想得到,那麼醜而粗糙的一個瓷罐,裏麵竟然藏了這麼多錢。我看見弟媳強忍著激動嘴唇發抖,三弟安慰地拍拍她的肩膀,對大家說:“這個儲蓄罐,是我從本家帶出來的,他們對我說要把你們的恩情藏在心裏,把有機會報答的東西藏在儲蓄罐裏,恩情要時刻記得,裏麵的東西要在最困難的時候毫無保留地取出來。”母親聽完,眼淚就下來了。

終於還是得知父親彌留的噩耗,兒女都聚集在床前,父親哆嗦著手隻喚三弟一個人上前。三弟跪在床前,父親隻說了一句話:老三啊,你是個好兒子,爸隻有四間平房就留給你了……我們姐妹仿佛兜頭一棒,那麼多年擔心的事情終於還是發生了,三弟獨占了我們的家!

一直到父親的喪事結束,我們都沒怎麼過問,散了就各自回家了。後來母親來我家探望外孫,讓我們姐妹仨有空回去住幾天。她說老三沒有動你們的房間,常常打掃好就等你們過年過節回去住哩。母親嘮嘮叨叨的,沒注意到我因震驚而不自然的表情。原來,原來我們都誤解三弟了,他接受父親的遺贈,為的是更方便我們回娘家!他雖然砸了儲蓄罐,可是有個砸不壞的儲蓄罐已經永遠放在三弟的心裏,那是他對我們、對這個家傾注的一世的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