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琪之所以忙,是因為小雅酒家最近突然鬧鬼,晚上值班的員工總被高跟鞋的哢嗒聲驚嚇,瘋傳是蓋樓時意外死亡的女人的鬼魂在作祟,恐怖如同烈性傳染病迅速蔓延,大部分員工遭受感染,搞得人心惶惶,以致無人願意晚上值班,更有膽小的員工要求辭職,嚴重影響了營業。蕭琪憂心如焚,決心把事情搞個水落石出。
蕭琪決定親自陪夜班,查明真相。第一天晚上大家下班後,她幫著值班員工收檔,結束後檢查餐台下、垃圾桶裏有無未熄的煙頭等安全隱患,最後檢查門戶,直到關燈鎖門。她看了一下表,夜裏十點五十分,此期間雖然一直在不停地幹活,但她自始至終豎著耳朵高度警惕,結果啥都沒聽見,啥都沒發生。她判斷是個別值班的員工出現幻聽,以訛傳訛,這世界上哪裏會有鬼?第二天開班前會,她向員工們講了昨晚的情況,說了自己的判斷,以前被驚嚇過的員工不以為然,說鬼可能像他們一樣害怕主管,所以昨晚沒敢出來搗亂,引起大家轟然大笑。還有個員工說昨晚鬼也許是出門約會去了,又引起大家哄笑。等大家笑聲停下來,她又幽幽來了一句,說不定那天小雅的女鬼也會呼朋喚友,帶一幫子鬼友來這裏開派對。話音一落頓時鴉雀無聲,蕭琪看到有人的臉唰就白了,有人的腿開始哆嗦,連空氣裏似乎都能聞到一絲恐怖的味道。蕭琪擔心此時如果有一個膽小之人驚叫一聲,說不定大家就會驚恐萬狀一哄而散,那樣可真是白日見鬼了。見大家的害怕和擔憂難以消除,蕭琪當機立斷現場宣布,不是說鬼怕我嗎,從今天起我天天陪大家值夜班。此話果然奏效,人心稍稍安定。大家把餐廳裏所有的燈都開了起來,希望越亮越好,在大家的意識裏鬼是怕光的。要在平時蕭琪是絕不容許這樣做的,為了節電,上客前隻允許開工作燈,但今天得照顧大家的情緒,她隻能睜隻眼閉隻眼。
當天晚上,蕭琪他們在幹完活後故意多呆了一會。門外大街上偶爾有汽車駛過,除此之外夜深人靜,他們三個人圍坐在大廳的一張台子旁,豎起耳朵靜聽著一切動靜。蕭琪師傅突然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蕭琪心裏一凜,凝神去聽,果然聽到了奇怪的聲音,哢噠,哢噠,頗像一個女人穿著高跟鞋在石材地麵上緩緩走動,在靜寂的夜裏和昏暗空曠的大廳裏,這聲音的的確確非常瘮人。他們壯起膽四處張望,卻看不到任何人影,盡管是夏天,蕭琪感覺一股涼氣從腳底直衝頭頂,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突然他們真真切切聽到撲通一聲,似乎鬼跌了一跤,蕭琪師傅猛然轉身將她抱住,她感覺師傅渾身發抖,與她抓在一起的那隻手冰涼冰涼。她也感覺到自己的心在狂跳,一下一下急驟地敲打著胸膛。旁邊的男同事自然不好意思與她倆抱在一起,隻得抱著自己的椅子,把它橫在胸前,作為抵禦鬼的一道防線。過了一小會,盡管啥都沒發生,但他們實在呆不下去了,這種陰森恐怖的氣氛簡直讓人窒息。他們不約而同逃也似衝向大門,三兩下鎖了門,跑出去好遠,在一個路燈的光亮裏站住。蕭琪囑咐他倆明天不許說今晚的經曆,以免造成更大的恐慌,兩人點頭不說話。男孩膽子大點,一個人回了家,蕭琪師傅還在哆嗦,要跟蕭琪一塊走,晚上她是無論如何不敢一個人睡了,要蕭琪給她做伴,蕭琪其實也有這個意思,於是兩人一塊回了蕭琪的屋子。
第二天蕭琪向周璿彙報了昨晚的情況,別的員工的話她可以不信,蕭琪的話她不能不信,這姑娘平時天不怕地不怕啥都不怵,能被嚇成這樣子,說明這地方的確有古怪,以自己的膽子還真不敢親自去體驗求證。
她想了想對蕭琪說:“我一個朋友認識一位高人,據說能降妖捉鬼,我請他來一趟,捉了這鬼去。”
蕭琪有些懷疑:“靠譜嗎?能行嗎?”
周璿說:“靠不靠譜行與不行,都隻能這樣了,還有別的辦法嗎?”
蕭琪想想目前的確沒有啥好辦法,隻能死馬當做活馬醫了。
到底有朋友的麵子,高人下午就坐著小車到了。在大家想象中,高人應該鶴發童顏長須三綹,足蹬皂靴手執拂塵,誰知竟是一個禿頂小老頭,體恤外麵套件西服,水磨牛仔褲,腳蹬旅遊鞋,一副時下社會痞子的標準行頭。有人懷疑這小老頭是否真的能捉妖抓鬼,更有人擔心這小老頭別被女鬼抓去做了壓寨老公。小老頭一臉莊重,由周璿朋友、周璿和蕭琪陪著,在餐廳裏轉了一圈,又到外麵左右察看了一番,回到餐廳在一個包間裏坐下,蕭琪趕忙泡上一壺茶,給高人先斟了一杯。
高人呷了一口茶,雙目緊閉,似高僧入定。旁人或站或坐,大氣都不敢出,生怕驚擾了大師,影響捉鬼大業。過了幾分鍾,高人猛地睜開眼睛,雙目炯炯有神,似有精光射出,一改剛才的萎靡不振,像換了個人一樣,周璿頓時信心大增。
高人開口道:“我看清咧,禍害你們的是個女鬼,年齡二十出頭,個頭一米六左右,上穿紅體恤,下著牛仔褲,腳上是黑色高跟鞋。”
周璿和蕭琪不由得對視一眼,對高人佩服得五體投地。據她們所知,當年死在這裏的那個姑娘的年齡和裝扮,與大師所說絲毫不差。這個高人以前從沒來過這裏,無從知道這些信息,看來他真能洞曉陰陽,抬頭看天庭低頭觀地府,說不定還能上知一千載下曉五百年。
“不知周總是想讓我就地鎮壓哩,還是捉走永絕後患?”高人呷了第二口茶後說了第二句話。
“請大師捉鬼,永絕後患。”周璿不假思索。
高人向周璿朋友擺擺手,他走到周璿身邊向她耳語,周璿稍一遲疑然後點了點頭。周璿朋友轉身吩咐再拿一個空茶碗來,蕭琪趕快從備餐櫃裏取出一個茶碗交給周璿朋友,他接過茶碗放在高人麵前,吩咐拿瓶礦泉水。蕭琪很快取來遞給他。周璿朋友擰開瓶蓋,在茶碗裏倒上約莫半碗礦泉水,哈腰對高人做了一個請的手勢,然後退到一邊。
高人拉開他一直不離手的狀若釣竿袋的真皮包,捧出一個細長的紅木盒子,小心翼翼打開盒子,露出一把古香古色的寶劍,劍鞘為青銅所製,劍柄裝飾著各種寶石,他雙手捧劍,神色凝重,眾人屏住呼吸,盯著高人手裏的寶劍。隻見他將劍緩緩抽出,大家沒有看到預想中鋒刃刺眼的冷光,隻看到一柄奇異的短劍,既紅中帶黑黑中帶紅似吸飽了血,又通體晶瑩似滴血不沾,既像珍貴的陳年紅木,又似微微透明的古玉,散發著詭異和神秘,似乎在炫耀有多少惡鬼被此劍奪去七魂六魄。高人右手持劍,左手捏訣,劍在手中時而左盤右旋,時而指指點點,既像書法大家或丹青大師揮毫潑墨,又像武林高手神秘莫測的劍道,神龍見首不見尾,看得一幹人脖子伸得老長,眼睛瞪得溜圓,頭隨著高人手裏之劍轉來轉去,大氣都不敢出。正在大家看得出神之時,猛聽高人怒喝一聲“咄”,震得大家心裏一凜,隻見他右手之劍倏地刺出,似穿透一物,隨後將劍猛地拔出,收回來豎在茶碗之上,左手食指在劍柄上徐徐一抹,然後與大拇指配合一彈,大家依照武打小說中得來的知識,猜測這是否就是傳說中的彈指神功,卻見茶碗中的礦泉水刹那間變得血紅,眾人莫不隨之色變。更讓大家目瞪口呆的是,高人端起茶杯如敬酒一般先讓大家看個清楚,然後張開如獅大口,舉起茶杯,仰頭將杯中鮮血一般的液體一滴不剩地倒入口中,一咽而下,喉結跳了幾跳,似是女鬼不肯輕易就範。放下茶杯後,左掌從頜下緩緩虛按下去,似將剛吃下去還在垂死掙紮的女鬼從容壓入萬丈深淵。做完這些,高人長長吐出一口氣,頹然坐回椅子,再次閉目意守丹田。周璿朋友輕聲說高人已將女鬼收入煙火皮囊,這極耗元氣,需閉關修煉六六三十六天方能化掉女鬼,重新出關。周璿留他們用餐,朋友說不用了,高人吞下女鬼後已不能再食人間煙火,需服用精心煉製的九轉回魂丹方能恢複元氣,煉製這種丹藥的原料極難得極昂貴。周璿哦一聲,恍然大悟,匆忙出去,回來將一個厚厚的紅包塞進朋友的手裏。這時候高人也恰好調息完畢。周璿將兩人千恩萬謝送出門去,高人鑽進車裏直到車子啟動,再未發一言。從進門到出門,高人連同一聲“咄”總共講了三句話,再加上一番比劃,喝下半杯疑似血水,就將女鬼捉走,可謂神乎其技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