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恒抬起頭,輕輕一笑,“我懂您的意思,外婆。”
陸銘衍打著方向盤拐上紫竹橋路,這裏去車站繞了路,但距他們那個小區不太遠了。遲恒每天上下班開車經過這裏,自然也是認得這路。
“你是不是走錯了?”遲恒問,“那個導航有問題吧?”
陸銘衍說,“我在前麵一個路口把你放下來,你早點回去休息。”
“不用了,外婆還沒到車站,我們送她上火車再回來。”
“哎喲,我一個老婆子哪需要這麼多人送?不用不用。”外婆摸了摸遲恒的手背,“我看你今晚也是應付得夠嗆,輪番灌酒一直就沒停過。陸家旁係那極個別親戚啊,就是見不得人比他好,這回看到陸家討了這麼個人回來,一個個都犯紅眼病,別跟他們一般見識啊。”
“您抬舉我了,”遲恒笑了笑,“謝謝外婆。”
“那你就聽外婆的話,在前麵站牌那兒就下車,回家去早點歇著啊。”
“好。”
五分鍾後,車子在臨近路口停下,遲恒跟外婆道完別就下了車。
遲恒進電梯之前忽然記起了什麼,又匆匆忙忙地折回前門的便利超市。遲恒以最快的速度買了一個電暖寶和兩大袋的暖熱帖。
遲恒一回到家就把電暖寶插`上了,又去書房的書櫃裏找文件資料。因著工作的緣故,他手頭有一份專門記錄罕見病理病例的冊子,裏頭記載的也並不都是“病”,而是一些罕見的、難以解釋甚至是神奇的生理狀況,隻是為了方便起見,都歸到一起。
遲恒翻著目錄七找八找,翻到對應的頁數,開始仔仔細細地看。
到目前為止,這種案例倒並不算特別罕見。遲恒依稀記得,那是三年前的秋天,他們研究所接待過這樣一對夫夫,當時那倆人都以為是患上疑難雜症,專程來北京看病,後來才知道那是愛情的結晶,當時還差點給當成腫瘤摘了。
三年前,他和陸銘衍都還不認識呢,結婚都沒想過更別提孩子。他正忙於工作,那時候他哪知道自己也會有今天,否則,他肯定會格外關注。所以遲恒現在並不記得,那對夫夫是生了還是沒生,就算是生了,孩子的狀況他也不清楚。
不過看完這些之後,遲恒心底終於有了一絲安慰。他決定先跟這一對取得聯係,他們或多或少能幫到自己。這冊子上沒有記錄任何聯係方式,隻能想辦法從同事那裏打聽。
他長長地舒了口氣,把那一摞資料重新塞回書櫃最裏頭,又回到客廳,揣著熱熱的電暖寶,開始上網查資料,可是才對著電腦半個鍾頭就又想睡。
熱敷的效果不錯,綿密的細微隱痛都逐漸消弭了,身體一舒適,困意就席卷而來。遲恒把電腦上的瀏覽記錄統統清除後關機,把電暖寶放回茶幾下麵,起身去臥室睡覺。
他一沾枕頭就沉入睡鄉,但並沒有睡得很沉,或許是因為家裏還有人沒回來,他沒能徹底安下心。大概一小時過後,他的耳朵敏銳地捕捉到鑰匙開門的聲響,那聲音其實非常輕微,但遲恒就是聽到了。
他倦怠地不想睜開眼睛,就靠著聽覺一直追隨陸銘衍的蹤跡。對方先是在客廳停留了一會兒,又去廚房倒了杯水喝,隨後就進了浴室。
他以為陸銘衍應該馬上就可以來臥室睡覺,但是四十分鍾後,人還是沒進臥室。
遲恒的睡意頓時消散,他睜開眼睛,朝臥室外望了一眼,書房的燈光投在潔淨的地板上。
陸銘衍去書房幹什麼?他會不會也看到那些資料?遲恒在那一瞬竟產生了緊張的情緒。
這要是擱在以前,哪怕就是推移到他們倆剛同居的那陣子,遲恒也肯定不會如此在意對方的一舉一動,畢竟他們各忙各的互不幹涉嘛,但現在就……微妙了。
遲恒“心裏有鬼”他已經無法像以前那樣冷淡地置身事外。
他終究按捺不住,還是從床上起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