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下著大雨,蘇落清落魄地跑進山神廟中。
這廟倒是荒廢很久了,灰蒙蒙的,一閃而過的光亮也是雷公電母所賜的。這寺廟領了這雷公電母的情,倒也沒有一絲蓬蓽生輝之感,倒是陰森恐怖的氣息無比猖獗。
蘇落清的身上大半都被淋濕了,一聲布衣本身就已補丁無數,但看著還過得去便就不花錢去縫製新衣了。
看著這天氣一時半會兒是無法放晴了,隻好生火,把身上的衣服烤幹了,免得這一身濕漉漉的,病了又得去看郎中。
今兒個是一個不留意把雙親留下的唯一一塊玉佩掉在了半路上,這是雙親臨終前囑咐過要給今後蘇家的媳婦。
回去再尋時,就遇上這鬼天氣了。
這蘇落清今年也是二十有一了。家裏窮,沒有姑娘願意嫁她,去年王嬸給他介紹個姑娘。相貌倒是算的上端正,也願意嫁給蘇落清,但這姑娘脾氣太差,以蘇落清的性子,這要過了門,哪裏會有好果子吃,不成天受盡這姑娘的氣。
當時抱著一個得過且過的心態,而且性格合不來,倒是可以慢慢磨合,但這要再找一個願意和自己過的姑娘何其難矣。封建社會一直堅持“不孝有三,無後為大”。男人傳宗接代才是正事,要是膝下無子,怕是將來去了,也無顏見雙親。
不過王嬸不肯。王嬸和蘇落清的娘親年輕時是好姐妹,可不能讓蘇落清娶了這“母夜叉”回去。蘇落清年紀也不小了,一心想著傳宗接代這頭等大事,有些執拗。不過這女人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本事倒也不是虛的,王嬸坐在地上一哭,邊哭邊說著:“我這無顏見你的爹娘啊,不如現在就死了算了。”,嚇得蘇落清連忙拉住王嬸,然後便沒法了,隻好放棄了。
現在蘇落清又找不到好的人兒了,即使明知有些過不下去,也有些許遺憾。
蘇落清把外衫脫了下來,升起一堆火,把外衫拿在手上放在火旁烤著。
火堆中劈劈啪啪的聲音顯得這寺廟又有些詭異,蘇落清膽小懦弱的性子,四下環望也覺得有些可怕,隻好祈求這雨快些停,好讓自己回家,明日一大早還要去地裏收菜。
可這事與願違的事情也不是不可能發生,雨沒有如蘇落清所願,反而越下越大,瞧著這一晚上怕是沒法停下來了。
這時又有一人拖著一身濕透的衣裳也進了這寺廟中。蘇落清也耳濡目染一些鬼怪的傳說,這發生在夜雨寺廟中的不在少數。一時間嚇得蘇落清不敢回頭去看。
那人一副書生模樣,從懷中掏出書來,發現有些淋濕了,可是有些氣惱,又揣回懷裏。轉眼一看,才發覺這地已經有人到來了,而且還在瑟瑟發抖,八成是把自己當成了什麼不幹淨的東西。
“小生沈天秋。”
蘇落清聽著這聲音是個文弱書生,才鼓足了勇氣站起身來,把衣裳放在一邊。
這沈天秋樣貌長得極好,眉峰細長,輪廓十分剛硬,一副恭恭敬敬地樣子到讓蘇落清眼神也是一滯。
“蘇落清。”
沈天秋瞧著這人的模樣十分清秀,但是十分清瘦,瘦骨嶙峋來形容這蘇落清一點也無過。而且這蘇落清的名字就是整個上河村的笑話,就是沈天秋這種不太喜歡管閑事的人也有些耳聞。倒也不是沈天秋成心的,隻是這李大娘張大娘日日坐在村子的道上,有事沒事就侃上兩句,沈天秋不想知道也難。
“我生了些火,沈公子不如把衣裳脫下來,烤幹了再穿。”蘇落清把自己生的那堆火露給沈天秋看,讓出一條道給沈天秋。
“那恭敬不如從命了。”沈天秋向蘇落清鞠了一躬,把自己的外衫脫了下來,在蘇落清身邊坐了下來。
兩人坐在火堆旁烤著自己的外衫,不言不語。這沒有一言半語的,兩人倒是一點也不奇怪,一個是不問世事的小書生,一個是不善言談,內斂的窮小子,早就習慣了這種氣氛。這時風聲也漸漸成了兩人之間唯一一點聲響。
沈天秋把書打開來。
“沈公子要考取功名?”蘇落清問道。
“一年後的科舉我是必定要參加的。”
“我打小也想要讀書,可惜家境貧寒,沒有能力買書。”
沈天秋這又是村子裏的紅人一個。這李大娘經常說這讀書人就是要家境好,要不然哪裏讀得起?沈天秋家境富裕,雖然與蘇落清一般自幼父母雙亡,但是這家產足夠沈天秋讀書了。
李大娘說這是敗家,但蘇落清倒是覺得這是命好,也怪不得別人。但是看這沈天秋的模樣,家中的錢財也是被沈天秋敗得差不多了。
但是這上京趕考是大事,銀兩再怎麼省也不下五兩,估摸著沈天秋省吃儉用的過了這一年,也難以付得起這上京趕考的費用。不過東家借一些,西家借一些也夠了,日後發達了,人家高攀也高攀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