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一個男人什麼都沒有了,但他還是不會被大海拒絕。大海能夠容下所有難以容忍的事情。
其中一個船長就像聽小孩說自己的夢想一樣,輕視而笑。
我們走好望角那條遠洋航線的時候在海上一待就是幾個月,船上的生活很枯燥,菜又不新鮮,到那個時候你就會想,如果能夠盡快回到陸地就好了。陸地有女人,有新鮮的食物,有燈紅酒綠。
或許吧,如果我有機會出海的話,或許終究會有一天厭倦大海,但這種話對於一個從來沒有擁抱過大海的人是絕無說服力的。
後來,他們大多的問題都從專業的角度出發,譬如一些甲板工作的細節,又譬如假如在海上遇險如何急救。大多數是一些假設性的問題。
當然,我不能告訴他們:關於假設性的問題我不會回答。
考完海員的考試之後,他們叫我回家等通知。時間可長可短,但肯定會給一個答複。回來前,我特意一個人在橫琴附近的海岸租了一輛自行車順著沿海公路吹海風。這一掃我近半個月來的陰霾。
李穎這小妮子真的是,不能不說是我命中的克星。
或許覺得難以麵對,所以才不辭而別。然後銷聲匿跡,一個電話也沒有再聯係。雖然早料到會發展到如今這種狀況,但過程實在是始料不及的。
陸先生到來時,我正坐在院子的台階上,看著家人撕下張貼好的喜聯以及,收起剛鋪好的紅色台布,而黯然神傷。
誰都有很多疑問,但誰也不敢向我發問,隻能夠由得我一個人發呆。
是張世把陸先生夫婦帶到我的麵前。他離開時,還不忘拍拍我的肩膀,安慰我。
李穎她已經走了。在婚禮開始之前。
我抬頭向陸先生望去。我再看了一眼他的夫人,與李穎的媽媽我其實不太熟悉,她一直都不讚成女兒嫁給我,因為沒有人比她更了解自己的女兒。現在想來,或許從一開始她也知道是這樣的結果。她自己的女兒太愛那個男人了。
我說,你們走吧,跟你們之間的關係全部都是李穎。她走了,我跟你們也就沒關係了。
陸先生走到我身邊。他想要說話,卻不知從何說起,想要道歉,這種境況其實他早已告誡過我,是我自己自取其辱。所以突然就沒話說了。於是,再三歎氣後,他就回頭拉著自己的夫人往院子門外離去。
這是我最後一次與平靜家人見麵。想不到竟是以無語收場。
一如我跟他們女兒之間的緣分,從陌生人開始,到形同陌路結束。
我跟日喀則市的僧人談起這段經曆的時候,他用撇腳的漢語說,相識是緣,相知是幸。緣是天意,份在人為。
沒有人知道下一秒會發生什麼事,假如我沒有在那天晚上遇到平靜,假如我有接那一通李穎打過來的電話,假如我鐵定了心抓緊這次婚姻機會,竭盡全力地去擁抱李穎,她還會不會選擇與艾小兵出走?
在我繼續黯然神傷時,營東帶著靳新北來告辭。說了一堆“天下何處無芳草”之類安慰的話後,他就白了一眼靳新北說,走,我這就回家借錢還給你。
靳新北聳聳肩,看著我說,雖然沒見過你老婆,無法對比,但昨天晚上那個女孩也不錯呀,雖然未婚妻在自己的婚禮裏麵嫁給了前男友,但你又何嚐不是在新婚前夕一嚐鮮味。
他遞給我一張名片說,有什麼事到這個海港找我。我雖然這次跟著他上岸追錢,但卻不是個你想象的那種人,我隻是個海員。
靳新北說得在理。除了張羅婚宴的這些錢,我沒什麼損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