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值臘月,一望無際的大雪給北國重鎮雲城添上了銀裝。黑壓壓的天,使得氣氛更加壓抑,往日熱鬧的雲城,此刻仿佛變成一座沉寂的死城似的。熙熙攘攘的街道上不見一人,細碎的雪粉漫天紛飛,形成一層雪霧,將整座古老的城池籠罩著。
惟有那些有兩、三層高的大屋子中,不時透著搖曳的燈火,才訴說著這座城池還活著。
狂風怒吼,冬雪飛舞,也使得百業蕭條。路上的行人,必須一手緊拉蓑衣的領口,一手按著頭上的鬥笠,在深達尺許的雪地中艱難跋涉。陰鬱沉悶的天氣,正好將人們的心情道盡。
隆冬時節,幾乎所有人都留在屋內以避風雪。這也使得城內的酒館在這段時間特別熱鬧。在這冷得讓人哈氣成冰的天氣裏,在室內叫上一壺熱酒細品,當可打發掉一天。間中外麵有行人在雪地中摔個五體投地,熱鬧的酒館自會響起陣陣哄笑。
這不,就有一名行人踩了個空,“噗通”一下摔在了柔軟的雪地。雖然沒有受傷,但頭上的大氈帽卻跟著掉到幾步開外,被狂怒的北風一吹,卻是已經不見了蹤影。
酒館中的男人們哄笑聲更加大了,然而當他們看清楚從雪地中爬起來的人兒時,笑聲頓時戛然而止。
那是一個多麼可人的少女,蠻腰款落,嫋嫋娜娜,半截藏在雪中的長腿錯落玲瓏,纖弱的嬌軀似是隨時會被狂風吹走。飄擺的蓑衣掩不住那襲雪白的狐裘。隨風而走的大氈帽揭開了那婉約如畫的眉目。然而其中透著淡淡的倔強,又顯出了北國女子的英氣。
小心地挺起身子,傲立於雪地。當發覺那大氈帽已然無影無蹤時,便隻能委屈著就要哭的臉,按住那一頭亂擺的青絲,亦步亦趨地前進著。
少女名叫江雨蝶,在雲城也算是個小有名氣的人物了。
因為,她曾經創造了概率論史上的奇跡,一百條選擇題在認真作答的情況下竟然能夠做到全部做錯!
這樣的牛人在留級五年之後,終於成功通過了筆試。然而,就算筆試通過,要畢業還需要實戰成績。
以江雨蝶如此彪悍的戰績,誰敢當她的實戰導師?
隻不過再麻煩的包袱也要有人背,就在今天,植師學院為它們的國寶級學員強行分配了導師。
“拜師!”
懷著這個堅定的信念,少女在風雪中匍匐前進。好不容易來到一間比方才那酒館還要破舊的屋子前,當看到風雪中那少了半邊,還依稀能夠辨認出寫著“寒軒植師公會”的牌子時,少女才大著膽子敲響了那“依依呀呀”,可能隨時會被卷入半空的木門。
咯吱……
木門打開,內間一直開著的火爐傳出的暖意讓少女的麵頰當即升上了兩團紅暈,在那搖曳不定的火光中格外誘人。
忽地,一張皺褶的老臉從木門後探了出來,深藏於皺紋中的那雙小眼睛來回打量著少女,但就是不說話。
對於這張可怖的老臉,少女似乎有些懼怕。怯生生地從懷中取出一物,略帶顫音地說道:“我……我是雲城植師總會學徒江雨蝶,請問寧皓老師……”
“讓她進來吧。”屋內傳來柔和而低沉的男聲,打斷了江雨蝶的話。
木門這時全部打開,開門的老婆子臉上皺褶更加明顯,應該是在笑,同時用和藹的語調道:“先進來吧,小姑娘,外麵冷。”
隻是由那沙啞的聲音發出來,聽上去堪比外麵的北風,刮得人脊背生寒。
江雨蝶深吸口氣,勉強擠出一點笑容對那老婆子道了聲謝,才進了屋裏。
暖洋洋的氣息,一下子就將江雨蝶身上的寒氣給驅走,讓她微微有點失神。
良久才睜開眼睛打量四周,除了開門的老婆子之外,櫃台處還有一名包著頭巾盤著發髻,不斷撥打著算盤的少婦,以及坐在坑頭旁吃著酒,比江雨蝶大不了多少,眉目俊秀的少年。
江雨蝶美眸疑惑之意更濃,當再次打量確認屋子裏沒有第五個人之後,終於鼓起勇氣道:“請問,寧皓老師是哪位……”
坐在坑頭邊的少年拿出了一個新的陶碗,然後倒滿熱著的酒,濃鬱的酒香瞬間填滿了整個不足四十平米的破屋子。少年這時才將陶碗遞給江雨蝶道:“喝了它!”
江雨蝶擺著手,頭搖得像撥浪鼓似的道:“對不起,我不會喝酒。”
“哦?是嗎?今年的學徒還真沒趣。”說著,少年將陶碗中滾燙的熱酒一飲而盡。
看著一碗烈酒下肚還臉不改色的少年,江雨蝶不知是震驚於少年的酒量,還是他的年紀,愕然道:“你就是寧皓老師?”
少年這時才將陶碗扔到一邊,伸了個懶腰道:“真沒禮貌,我就是寧皓,至於老師就省了吧。我今年才17歲,比你大不了多少,而且我跟你一樣,也隻是個學徒而已。”說到最後,寧皓的臉上露出自嘲的笑容。
“是,寧皓老師!”
江雨蝶聽完寧皓這話,認真應答之餘,還非常有禮貌地朝寧皓欠身行了一禮。
寧皓眼神中透著古怪,而之前開門的老婆子臉上的皺紋也跟著變得明顯起來,櫃台前的少婦更是已經掩著嘴“咯咯”地低笑起來。
江雨蝶有些擔憂地看著那少婦,擔心下一刻惱羞成怒的寧皓就會暴起傷人。然而,她的擔心卻是有點多餘,麵對笑得花枝亂顫的少婦,寧皓隻是撇了撇嘴,就再次喝起了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