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桃沉默的思考著,孫興也不催她,自己將馬車車廂裏頭的箱籠都搬了出來,摞在地上。竟還不少,整整三個大箱子。
林小桃望著那些沉重的樟木大箱,箱子邊角還都包著鐵,她算是明白自己在馬車裏摸黑的時候為什麼會撞得那麼慘了。
孫興搬好了箱子,又取出來最後一個包袱,遞到林小桃麵前:“今日天晚了,林姑娘先去休息吧,你想知道的東西,這裏頭應該都有。”
林小桃順著孫興手指的方向去看,隻見左邊的屋子裏已經出來了一位老嬤嬤。真的很老了,一頭銀發蒼白如雪。不過老人家步履到穩健的很,一手端著燭台一手提著一個大桶走的不搖不晃。大桶裏嫋嫋冒著熱氣,一看就盛滿了熱水。
林小桃小跑幾步趕上去,將包袱背在肩上。她有自知之明曉得自己拎不起那大桶,因此隻是伸手接過了燭台,走在前頭照亮。
老嬤嬤滿臉的皺紋,牙齒掉光的嘴扁了下去,也看不出什麼表情。她將林小桃帶進了房間裏,床褥都鋪好了,熱水留在房裏,點起了燈,就關門離開了。
關門的聲音在這深夜裏聽起來還挺響亮的,林小桃嚇了一跳,扶著牆好半天還覺得心頭一陣陣晃蕩。
屋子外頭馬車響了一陣子,沒過多久也就歸於平靜了。
林小桃一直靠著牆站著,靜靜的看著這間房間。屋子不算大,但滿滿當當填滿了家具。窗下放著書案,靠牆的書架上頭一摞摞書直堆到最頂上。貴妃榻倒擺到了書架後頭,旁邊的琴架上還放著一張琴。再往裏,繡架也有,棋桌也有,雜七雜八的玩意兒都擠在一處。幸好床前還立著一架大屏風,要不然睡在床上的人光是看著這跟個庫房一樣的擺設,估計就得鬧心的失眠。
可你要說這裏是庫房,卻又不能,哪有人家庫房裏還鋪了地龍的,
真的,林小桃一踏進屋門就感覺到了,撲麵而來的溫熱的氣息,聞起來有一股清淡的香氣,舒適妥帖的讓人真想放下一切的防備,直接鑽進鬆軟的被窩裏,睡它個昏天地暗再說。
可是林小桃不能。
她想綠綠,想小四,她有太久太久沒有見到他們了。他們還好嗎,現在在哪裏。她還想趙花兒,想知道她逃出去了沒有,有沒有見到姨母王氏;她更想知道渣爹林茂才怎樣了,更渣的舅舅王錦榮怎樣了,這些應該下地獄的惡人還沒能夠得到懲罰,叫她如何能夠甘心。
可是,她什麼都做不到。
她笑話高致遠的時候,說高致遠軟弱無能,其實她自己又何嚐不是呢?她恨渣爹狠了這麼多年,到最後她做了什麼?渣爹穩穩當當的當著他的富貴閑人,妻賢子孝馬上都要當爺爺了,她自己呢!不僅自己淪落成了個棋子,連身邊人都沒護住。
林小桃對自己發了一通脾氣,回過神來的時候,那一大桶熱水已經隻剩了一點餘溫。
她湊合著收拾完了自己,這才坐在燈前,拆開了孫興給她的包袱。
裏頭的東西簡單得很,換洗衣物一身,鼓鼓囊囊的錢袋子一個,還有一封信。林小桃先打開了錢袋,裏頭有大麵額的銀票也有散碎的零錢銅板。林小桃清點了一下,這些銀子不說讓她吃香喝辣富貴榮華的享受著,但衣食無憂的過完這輩子肯定綽綽有餘了。
換洗的衣物看著是新的,衣料柔順滑膩,針腳也細密考究,一看就不是成衣店裏的大路貨。不過林小桃也是進過宮見過世麵的人,這衣衫顯然也不是宮裏頭用的東西。
最後她打開了那封信,薄薄的隻有一頁紙,林小桃打開剛看了一眼,就淚如泉湧,她捂著嘴強將哭聲咽進肚裏,最後實在忍不住,將衣袖團團堵住了嘴,死命咬著痛快哭了一場。
那信紙上,隻寫著八個字:“天地玄黃宇宙洪荒”。乃是千字文的第一句,筆體雖顯稚嫩,但能看出來已是練過一段時日。
林小桃認得這字體,這八個字,是小四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