蠱蟲噬心之痛,痛入骨髓,深入肺腑。仿若五髒六腑都在被生生啃食,心髒猶如被一雙無形的手攥住般的疼。
離侖隨雲祈單膝跪地,雙手輕輕托住她肩膀,為她支撐身子,想抬手用妖法為雲祈緩解痛苦,卻發現妖力無法聚集,正被深深壓製。
溫宗瑜冷笑一聲:“別白費力氣了,這石柱之上皆被我塗上諸鍵的血,就算你們是萬年大妖,在此,也依舊使不出任何妖法。”
雲祈體內蠱蟲是被溫宗瑜背後,不知何人吹奏起的笛聲所控製的。可為何趙遠舟並未受到影響,裴思婧雖心有疑惑,但此刻幫雲祈緩解蠱蟲噬心之痛,才最要緊。
她不動聲色地提起獵妖弩,拉滿弓弦,箭矢直直對準溫宗瑜身後,那掩藏在黑暗中,吹笛控製蠱蟲的人。
“裴大人先等一下!”溫宗瑜突然抬手,“裴大人不要著急,待你們看清此人樣貌,再出手,也還來得及。”
那段笛音突然停了,木盒子內的蠱蟲歸於平靜,而雲祈心髒傳來的疼痛感逐漸減弱,直至完全褪去,恢複如初。
溫宗瑜微微側身,躲藏在他身後的人,也逐漸露出身形。
黑衣勁裝,肩頸繡著金絲細線,烏黑短發清爽利落,熟悉眉眼漸漸展露在眾人眼前。白玖抬起眼眸,眼神裏藏著幾分陰狠,與平日跟在他們身側時的那副單純無害模樣完全不同。
趙遠舟邪魅一笑:“沒想到,竟然是你,那情蠱,也是你下的了。”
溫宗瑜替白玖答:“沒錯,畢竟,他是唯一有可能接近你和這隻狐狸,且可能獲取你二人信任的人。”
他淡然一笑,很是得意:“狐狸天生狡猾,對誰都會心存戒備,可我沒想到的是,你竟然會如此信任白玖,心甘情願毫無懷疑的喝下他為你熬製的每一副藥……”
離侖扶雲祈起身,望向白玖的眼神摻著讓人看不透的情緒。他低聲道:“你為何要如此,人類果真貪心無能,不值得信賴,可偏偏…我唯獨救過你。”
本是對妖嫉恨如仇,卻在麵對離侖等人時心底苦澀難言。這一路上,趙遠舟雖是傳言中十惡不赦的大妖,可卻也在麵對危險時一次次將他護在身後,而雲祈雖心思深沉,叫人捉摸不透,無論對誰都摻雜那幾分假意,卻總是會將白玖遞給她的任何湯藥一飲而盡,毫不存疑,一次次肯定他的醫術,相信他有朝一日定會成為天都名醫。而離侖,看似傲嬌冰冷,在日晷幻境中也曾救下他性命。
他們雖是妖,可對人卻是賦予最大的真心和信任。
他低頭陷入自苦,藏在袖中的手暗暗攥緊。他這樣做…到底對不對。取了趙遠舟的內丹就一定能夠救得了他母親麼,可師父說我的母親是被妖所害。
溫宗瑜眼底的得意,看著叫人生厭。
雲祈拉住離侖欲上前的手腕,輕笑出了聲:“情蠱的痛不及斷尾之痛萬分之一,溫宗瑜,你憑何覺得,會因此取得趙遠舟的內丹,或者…不燼木?普通人族對不燼木應是避之不及,你為何,如此執著?”
溫宗瑜冷冷挪開視線:“這事就不需要你操心了,我當然知道情蠱不會讓你死,但也要看趙遠舟舍不舍得讓你生不如死…白玖還不吹笛,讓她試試到底是情蠱發作和斷尾之痛,到底哪個更叫人難忘…”
“小玖!”裴思婧叫住白玖,白玖抬起的手一頓,短笛就這樣停在空中,“我們不是朋友嗎?”
可現在,我們還能做朋友嗎?
白玖被裴思婧那句朋友深深刺痛,右眼一行清淚緩緩滑落,舉起短笛,停在薄唇之間,輕聲吹奏,急促詭異樂曲驀然響起,錐心刺骨般的痛感再次襲來。
如無數蠱蟲撕咬心髒,雲祈額前沁出冷汗,搭在離侖手腕處的指尖疼到捏緊,指節泛白。裴思婧默默向後靠,單手背身,掌心托著英磊交給她的山海寸鏡,暗暗念動咒語,無數風沙席卷而來,眾人身形漸漸消散在風沙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