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我卻沒有殺了她,反而拿了她的發絲做了救你命的藥引。”這應該是讓她最難以接受的吧。沒有殺了仇人,卻還要仇人的發絲才能救她。“皇後,我們殺不得她。”滄弦再一次告訴她這樣一個讓她難以接受的事實。
以她為中心的西內,一旦發現她的死亡,西內的動蕩將直接會影響到整個朝廷。
“為什麼?”她的聲音中為什麼透著疲憊的無力感,她應該是被仇恨充滿了力量,然後抓著他,指尖狠狠掐進他的手臂中質問才對啊。
“殺了她,會天下大亂。”
是啊,天下亂不亂與她有什麼關係,需要她來承擔?又和他又有什麼關係,隻因桑大人臨死之前那句不能殺嗎?他早就猜測到是誰會要了他的命,甚至他全家的命這樣的結局嗎?可是卻要別人來承擔這個結局帶來的傷痛和仇恨,他有預料到嗎?
“這樣……你還想和我在一起嗎?”滄弦壓抑著心中起伏不定的情緒,因為她掙紮的眼眸和無聲無息的痛苦,他的奢望在慢慢被淹沒。
他知道那對她的衝擊,因為他的一句我們殺不得她,卻要她為了那個會天下大亂,這個堂而皇之光明正大的理由而要她突然之間放下她的仇恨。那麼她這麼多年來是不是活得很可笑?而意義又何在?
“我想睡一會兒。”桑雨放開他的手,背對著他,緊緊裹住蜷縮起的自己。
滄弦懸在空中的手,伸了伸,最後還是收了回去,起身望著角落裏她蜷縮起來的背,有著太多想把她攬進他的懷裏的衝動,但還是強忍著轉身離開了房間。
她終究還是他心中的彼岸花嗎?
第九章3
靜。寂靜。又是一室的死寂。
無論是黑夜還是白天,那一種靜得任何微小的聲音都能讓自己害怕起來,就連自己的呼吸聲都會讓自己感到不安。
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害怕了一個人?
她起身,望著無人的房間,像是被抽去了空氣般,讓她一刻也呆不下去。
桑雨赤著腳打開門,陰沉的天氣,撒著蒙蒙細雨,絲絲寒意襲擊而來,摻夾著腳下的冰冷,一陣暈眩的感覺襲來,同時也讓她很快恢複了些許的清醒。
桑雨顧不得自己身體的不適還是跑了出去。因為她急需要新鮮的空氣讓自己呼吸。
她飛奔著,穿過庭院,經過廳堂。突然聽到屋內傳來的對話,讓她慢慢停下了腳步,扶著門沿靜靜聽著。
“什麼?你想走?又要走去哪裏?”他那浪跡天涯的心還沒定下來嗎?好端端坐在椅子上喝茶的隱觀,聽到他又要出去的消息,整個人都跳到了桌子上,差點沒摔下來。
“不知道。”
也是,浪跡天涯的人又怎會知道自己會去哪裏。可是總覺得他的表情中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你不會是一個人走吧?”這是隱觀最害怕他的地方。他身邊可是已經多了一個會惹事的小屁孩兒了,可不想再多個帶病的人在身邊,更何況他還想著把那小跟屁蟲還給他們呢。
“你……”還沒等滄弦開口說話,隱觀拂袖一甩,打斷他的話,“我還有一大堆的事情要處理。”先閃人再說。他可以當個救人的活菩薩,但絕對不當泥菩薩!
他這剛一打開門,便瞧見衣衫不整,鬢發淩亂的桑雨站在門口。
“呃……”隱觀瞧瞧裏頭的滄弦,又回過頭看看外頭的桑雨,“冤家啊。”歎了口氣,瞧這一陣勢隻怕是事情還未了結,他讓出道趕緊閃了人。
不管他們的結局如何,他希望的是,趕緊地把那小屁孩兒領回去,他快要招架不住了。
“你……要走?”桑雨打破默默無言的空氣,望著他身上根本沒有任何的行李裝束,可見他走的多麼的倉促。
他是想這樣消失在她的眼前嗎?而且還那麼地迫不及待。
現在雖已沒有嚴冬般的冷冽,但空氣中彌漫的冷意還是依舊能夠侵人心骨。
看到桑雨竟這般出現在他的眼前。滄弦緊皺的俊眉,更是無法舒展開來。她怎麼一點也不懂得如何照顧自己,非一定要這樣作踐自己嗎?
滄弦無視她有傷在身的身體,過去一把把她拉進屋裏,動作中充滿著粗魯,又隨手拿來外袍要給她披上。桑雨卻往後退了開去,至始至終雙眸緊緊地盯著滄弦,一刻也沒有離開過。
滄弦懸在空中的手半晌後,才意識到要放下。
“你在關心我?”他在擔心她的身體嗎?一個要走的人,為什麼還要掛心她?
“我……沒有。”滄弦將手中的外袍朝桌子上一扔,收拾起所有的情緒,突然一種不削的冷漠。
“沒有嗎?”桑雨反問他,得到的卻是他一臉的漠然。他那一種對她幾近陌生人的態度,讓桑雨再一次反問他。
滄弦轉過了身去,不再看她。
她推開門,邁著腳步,走了出去。輕輕的,笑了。讓人心疼,讓人心碎。
她細碎的聲音離他越來越遠,卻還能聞到屬於她的味道,久久停留未散去。
桑雨穿著白色的霓裳,婷立在雨中,像是隨時會消失的飛蛾一樣。
她在等待,她在試探,因為她相信他不會這樣就放棄了她,不會這樣就不再關心她。緊緊隻因他悄悄緊握的雙拳。她在打賭,她願意用自己的身體開玩笑。
不出意外的。滄弦僅剩的忍耐力在漸漸被消磨,他能感覺到她在做什麼,也知道她這樣做的意圖是什麼。
“不要用這樣的方式試探我!”滄弦不得不拿起被他仍在桌上的外袍,把她緊緊地裹住。
對他發怒的容顏,桑雨卻是依舊掛著笑,隻是那笑更加地深了。
“為什麼要走?”桑雨的聲音中帶著絲絲的哽咽聲,如雨中的細雨,透著哀哀的悲傷。
滄弦打橫抱起她,進了屋讓她坐在床沿邊,自顧拿來毛巾為她擦拭已淋濕的發絲。
他的離開,隻是不想她的為難。她不知道嗎?他的存在會讓她更加的難過。
“可以帶我一起走嗎?”他不能這麼狠心。他既然為她選擇了放下仇恨的方式,她唯一的複仇信念突然之間被抽走。要她以後一個人如何生活,又能靠什麼繼續支撐下去?她會慢慢枯萎,漸漸死掉的。
在這個世上,她現在剩下的隻有想著他,還能做什麼呢?所有的一切像是被他一下子掠奪清空後,留下唯一能夠做的就是想著他,而他卻說他要走。
“我已經什麼都沒有了,剩下的隻有想著你……”她知道她會成為他的包袱,但是又怎麼辦呢,沒了他,她無法生活。桑雨緊緊地抓著他的手臂,如溺水的人抓著唯一的浮木殘喘著僅剩的呼吸一樣。
“你……”滄弦的喉間竟有哽塞的味道,讓他無法順利的說話。他輕輕捧起她的臉凝望著,深沉的眼眸中閃爍著讓他視線模糊的東西,“你會後悔嗎?”
“我還有選擇後悔的權利嗎?”沒有,從一開始,她就沒有這樣的權利。桑雨抱著他健壯的腰際,深深埋入了他的懷裏。她需要這樣,才能讓自己正常的呼吸。
滄弦摸著她的發絲。她承受的太多,她負擔的一切,就讓他來承擔吧。無論怎樣,他願意接受一切的不幸和責難,隻要她好好的。
滄弦蹲下身體,捧起她冰冷的雙腳,輕輕擦拭著。
他喜歡看到她的笑。為她的笑,他願意付出一切。
走天涯到海角,隻取一瓢她的笑。伴著她,一生便是逍遙。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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