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闌人靜,萬籟俱寂。
無淚平原東南邊陲的蕪城沐浴在皎潔的月光下,遠處隱隱傳來幾下更鼓聲。夜色已深,此時的紅塵澗,除了潺潺的流水聲之外,一片沉寂,遠遠望去,隻有在明月映照下的兩行疏柳,幾縷淡煙,依稀可辨。
明月瀉下清輝,清風拂過水麵,紅塵澗因風皺麵,折疊起粼粼清波,一圈一圈,一波一波,波浪相互推擠著緩緩蕩漾擴散開來。恬靜的月夜下,一葉小小的輕舟,裝飾的樸實無華,與大多數撐杆搖槳的漁船一模一樣,唯一奇特的是此船無漿無櫓,沒有人做力,輕舟卻逆水而行,漸漸駛出了蕪城。
船頭,一位鬢發雪白,貌若仙姿的女子憑靠著桅欄,借著皎潔的月色,凝神遠望著疊疊江波。
“咦”女子突然驚愕一聲,凝神遠望而有點呆滯的眼神,瞬間亮了起來,驚異的道:“並蒂蓮“。
船艙內,“嗒嗒……“幾聲,聞聲走出一個男子,他白色大氅加身,雙手深深籠於袖中,黑發披散,略微有點淩亂,鼻梁俊挺,雙唇薄細,下巴雕琢,整個人看起來魄傑無匹,俊逸非凡,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麵容帶著病態的蒼白。
這個男子走上船頭,便循著女子的目光望去。光波粼粼,嫩荷無數,眾星捧月般,數枝並蒂蓮,一莖雙花,並排齊發。男子淡淡笑道:“暗卜春心共花語。爭尋雙朵爭先去。古老相傳尋找到並蒂花便可以得到美滿長久的愛情,就如尋找到比翼鳥一樣,而它們都是世間罕見之物,千載難尋,沒想到,這小小的蕪城紅塵澗,竟有數枝齊聚,罕哉!”
輕舟緩緩駛近並蒂蓮,遽然停下,男子回首側望著近旁女子,卻看見她清瘦的麵龐上,驚見並蒂蓮的喜悅已不知什麼時候蕩然無存,一雙眸子定定的看著並蒂蓮,滿布愁容。男子輕輕低歎一聲,道:“天一,你又想玄素了。”
被喚作天一的女子聽見他說的話,目光緩緩從並蒂蓮上移開,轉而抬首望向蒼茫無際的天野,頓感千年歲月,惟有星光做伴,月色相陪,孤寂淒苦,不禁心中淒涼,語氣中帶著幾分不確定的喃喃道:“越之,你說,他……他還好嗎?”
越之的眼睫低垂了一些,目光也帶上了幾分撲朔,似是需要壓抑什麼,沉默佇立良久,緩緩回道:“縱使寒來暑往,悠悠千年,玄素也一直是我族驚才絕豔,卓爾不群之輩,再說,他有炎宿在身,不懼外敵,千年前又曾與你一起食用過不死果,千年大限未盡,至今他一定還在人世!”
天一,愁緒滿懷而蹙緊的眉,輕輕鬆開了一些,低首鳥瞰月夜江波上的並蒂蓮,清風徐徐,並蒂蓮花葉互掩,輕輕搖擺,好似風華正茂,麵淺旖旎的女子,在月夜清輝下,羞於露麵,以葉遮容,給人一種柔婉蘊藉,嬌羞無限的含蓄雅淡感覺。
天一突然想到這裏,連忙伸手輕撫麵容,癡癡的道:“日居月諸,猶飛針走線。雖然我追憶別時,恍如昨日,但這紅塵澗的並蒂蓮,恐怕開了又謝,謝了又開,情天恨海,逝者如斯。我的青青雙鬢,也早已被歲月染白,如今塵滿麵,鬢如霜……”
天一霍然轉身,雙眼露出驚恐的緊緊盯著越之,膽怯的道:“越之,你說他,會不會……會不會早已忘了我,抑或嫌棄我人老色衰,風華不再啊?”
越之聽了天一一席話,瞬間一愣,轉後嗔目結舌,一副驚訝的模樣,似是看見了人生最不可思議的事。方餘,他輕輕的拍了拍天一的頭“咯咯……”開懷大笑起來,散漫不羈的刁侃道:“沒想到啊。一向端莊肅穆的天一,也會有……咯咯……也會有如此小女兒情態。陪伴你已經有百餘年,我竟然全然不知,看來是我蟬不知雪,單見淺聞了!”
越之略一偏頭,看見天一愁緒滿目,麵呈憂色,漸漸止住了笑聲。氣氛肅緊,越之正色道:“玄素雖然是我的族人,但畢竟乃是千年前的不世俊傑,他的本人,我沒有見過,但平日裏,聽聞你對他的形容,雖然隻有寥寥數語,但是我已知曉他絕不是一個薄情寡意的人。此次前往蒼古楚界,事成之後,你便可與他相見,此時何必再自尋煩惱,弄的自己惴惴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