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章相親(1 / 2)

這幾天黑醜有一種無以言狀的感受:自從母親告訴他,要給他訂一個媳婦以後,他整天心裏癢癢的。“媳婦”這兩個字,對他來講,以前在和夥伴們玩過家家的時候聽說過,也常聽大人們談起過。他知道媽媽是爸爸的媳婦,奶奶是爺爺的媳婦,堂姐姐也是一個在鐵路上工作的男人的媳婦。至於“媳婦”的其它問題,他也就隻有知道是做飯、燒炕、帶孩子這些了。

去冬以來,黑醜的個頭唰唰唰的直往上竄,長高了許多,他的身體似乎發生了一些微妙的變化:有時候他憋不住想撒尿,流出的尿水居然滲出了粗布褲子,還帶著一些粘呼呼的東西。

富足、豐裕的大灣寨,雖談不上應有盡有,但在當時,卻是在周圍十裏八鄉鼎鼎有名。七十年代關中平原這麼一個不足千人的小村寨,半數的家庭居然有了自行車,當地人稱為洋車,這些連城裏吃商品糧的人都很羨慕的代步工具。大隊支書趙狗娃家裏的一輛飛鴿牌自行車是他權力和富足的象征。富裕的生產隊員家中每周能吃到兩次麵條和一次白麵饅頭,其它日子還是以苞穀、高粱等粗糧為主。所以,鄰村的父母們都希望把女兒許配到大灣寨,而且引以為榮。誰家與大灣寨人結了親,甚至是沾點親帶點故,鄰居們都會很羨慕!

周日快要到了。這一天也就是黑醜相親的日子。吃過榛子麵條的黑醜,很快去麥田裏打了一籃子豬草。今天他出奇的大方,居然高舉籃子,一甩手、一抖落,把平時兩天供喂養的豬草全部撒向豬圈中央的空地上。引得個老母豬和小豬仔惡狼撲食般衝向豬草。按生產隊裏的要求:每戶家庭每年要完成飼養兩頭肥豬的任務。

依靠當大隊支書的大伯趙狗娃的關照,他家裏被開恩般的把養豬任務降為一頭母豬加兩頭小豬。這也使黑醜的母親保住了她從娘家帶回來的飼養母豬的手藝。黑醜母親倍加喜歡自己的丈夫:養母豬不僅給她和女兒們能換回來花衣裳,花圍巾,每年兩次的大肉燴饃饃,還能給她一種特殊的感覺:每當她聽到豬哼哼的聲音,就會有一種興奮和快樂的感覺,就是很爽!連她自己也覺得臊得慌。雖然鄉親們都在節衣縮食,將殘羹剩炙、麩皮、苞穀皮用來喂豬。但對連自己溫飽都無法顧及的老百姓而言,優先選擇的是完成生產隊裏給下達的養豬任務。喂豬成了每家每戶務必要完成的一項政治任務。

黑醜小的時候,正趕上文化大革命遊行、串連、批鬥的潮流。白天大人們要去大搞農田基建,修梯田學大寨。孩子們放學後則去天天打豬草、喂豬,間或從打回來的豬草中挑撿出來一些野菜,權當主菜吃,當然啦,家長們會處罰沒有打夠豬草的孩子,甚至不給他們飯吃,即使女孩子也毫不例外。

看著吃飽肚子的小豬仔在豬圈裏打鬥、戲玩,黑醜著實入了迷:這麼小的精靈,長了個又尖又長的嘴巴,每天就像乞丐一般哼哼唧唧:“吃,吃,吃吃……”。鄰居家挑豬蛋的獸醫三虎,平常老上他們家來,尋思著有沒有生意可做。黑醜耷拉著腦袋,伏在豬圈旁邊的矮牆上,糞坑中散發出來的氨臭味對他似乎已經麻木。他心中暗想:它們中哪個會是男的,而哪個又會是媳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