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噩夢中驚醒過來，睜開眼，蕭小樓便見一人背對自己站在麵前，熟悉的青衣一如最熟悉的笑容，“納蘭公子，你怎麼在這？”
聽得身後的問話，納蘭容若轉過身來解開蕭小樓滿眼的疑惑，“桑榆見你一直沒有回去，她很擔心，所以．．．．．．”
“所以，你便來林中找我？”
“我以為你迷路了。”
“我又不是三歲小孩，還不至於迷路呢？”
被蕭小樓一句搶白，一時間，氣氛貌似很尷尬，蕭小樓意識到自己的失態，一時間竟愣在那裏不知如何是好。正當蕭小樓為自己的話而自責時，不想納蘭容若接下來話中的怒氣衝天並不比自己少半分。
“這麼晚了怎麼還不回去，你知不知道一個人在這裏很危險。”第一次，納蘭容若有種憤怒的衝動，想到自己找到蕭小樓時，她居然坐在地上倚著樹幹睡著了，在她眼中，似乎這個世界很安全，沒有一絲動蕩不安，天知道剛才的一幕落在眼中讓人多擔心。
“以後不會了。”或許是被納蘭容若突然的憤怒嚇到了，再或許是還沒從傷心中回過神來，蕭小樓低下頭來。是啊，以後不會了，再也不會了，對於任何而言，都不過是匆匆過客罷了，傾城是，納蘭容若是，葉玄也是。自己終究不過是異時空的不速之客，不小心卷進曆史的洪流中，更不小心地蹚上一淌莫名其妙的渾水。所以，以後再也不會這樣為一個人一句話傷心地落淚入眠了，以至於忘了回家。
這樣想著的時候，蕭小樓自嘲地苦笑著，卻全然不知，自己的眼中的落寞與自嘲被一旁的納蘭容若盡收眼底。看著這樣的蕭小樓，縱然有再多的訓斥，卻也是說不出口了。長長的歎息在心中劃過，隻剩下一句無力的，“天色已經很晚了，我們回去吧。”
多年後，當蕭小樓想起這晚的林中，想起納蘭容若找到自己的情形，心如刀絞，想起那一句“天色很晚了，我們回去吧。”更是痛徹心扉，那一場婚禮豪氣逼人轟動京城，那一抹青衣變紅衫，從此與自己再無瓜葛，隻是天黑了，迷路的時候誰還會帶從噩夢中醒來的自己找到回家的路。
月光將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一如這條很長很長的歸途。
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蕭小樓出聲打破沉默問道：“你怎麼不問我發生了什麼事？”
“我一直在等啊。”看著蕭小樓不解的神情，納蘭容若微微一笑接著說道：“等你願意告訴我的時候，等你．．．．．．”說到這，納蘭容若突然閉口不語。
不去在意納蘭容若沒有說完的話，因為蕭小樓知道，就像看到自己的憂傷納蘭容若並不詢問一樣，她同樣也不會去追問他不想說出的話，或許，她也在等，等他願意說的時候。
“納蘭容若，謝謝你。”
“..............”
“謝謝你每次都會在我最尷尬的時候出現，這樣，我才不會覺得自己一無是處。因為在最難過的時候，至少，還會有那麼一個笑容是麵向自己的吧。”側過頭，蕭小樓看向身旁的納蘭容若，遲疑著問道：“納蘭公子，如果有一天，當你身處朝廷之中，還會記得有我這麼一個江湖朋友嗎？還會，在我最難過的時候出現嗎？”
．．．．．．．．．．．．
良久，看著納蘭容若的沉默不語，蕭小樓低下頭不由為自已的可笑搖搖頭，自嘲自己怎麼會提一個這麼自討沒趣的問題。要知道，納蘭容若終究會回到屬於他的軌跡上去，滿清的才子，康熙的臣子，明珠的兒子．．．．．．而無論是哪一種身份，都是與自己分道揚鑣互不相幹的兩個人。或許，這是個連自己都找不到答案的問題吧，又何必來為難他呢？想罷，蕭小樓衝納蘭容若笑笑，故作輕鬆地說道：“你可以不用回答的，我隻是隨口問問。”
說完，蕭小樓大步往前走去，因為不想讓任何人看到自己眼中的懦弱與狼狽。不知走了多久，久到蕭小樓以為不會有任何回答的時候，背後傳來納蘭容若的聲音，一字一句，堅定如磐石。
“我說過，如果你不開心，隨時歡迎你來淥水亭。”
“...........”蕭小樓依然頭也不回地往前走去，剩下一路無語在月下更顯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