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亂軍麵無血色,雙眼發綠,額頭上有些輕微腐爛,身上被搠了好些窟窿,不見有血,雖然出手陰毒,舉手投足之間卻顯得異常緩慢,就像陷入泥潭中的笨熊一樣,零零星星的分開站著,一旦有什麼人靠近,立即被他們扯爛皮肉,內髒掏的一塌糊塗。許多撐場麵的軍士已經開始溜號了。
知縣的官轎就停在亂軍中間,朱老爺不時掀開簾子,看一眼轎外的形勢,就急急縮回去了。
這群亂軍卻毫無去傷那頂官轎的意思。隻在周遭站著,漫無目的的四處走。
十四在人群後站著,這場麵讓他心中也無比驚悚,但是作為現場的最高長官,他努力讓自己不顯出怯意,甚至連信心不足的樣子都不能露出來。身邊道道和阿鬼離自己越來越近,帶來的官差也都不自覺的往後退。
前麵的人或多或少的擋住了十四的視線,他又不肯到第一線去,於是對一個衙役說:太低!怎麼辦?
“縣尉爺,我有辦法。”衙役說著,趴在縣尉腳下。
十四立即踩背登高,看了一會,自言自語道:“不知這些東西怕什麼?”
阿鬼立即獻策道:“既然他們不怕刀槍,那不如火攻。”
“嗯……”十四點頭稱是,跟下屬討來一把弓,搭上箭,窺著西南角那個即將逃離的軍士射了一箭,正中逃兵後心。逃兵應弦倒地。隻聽十四正色高喝道:“臨陣脫逃,死路一條!”
原本打算開溜的軍士看後麵站著一個更狠的,惟有好好拈著槍,亂糟糟的站著。十四不禁感慨:這戲文裏唱的還都是真的!道道已經找來了煤油浸泡過的棉絮,裹住一支箭頭,教給十四。十四便窺著近處那亂軍幹屍射去。須臾,中箭幹屍胸前火起,仰著頭,吐出濃濃黑氣,怒張十指,腳下踩的沉重,震的地麵一顫一顫,向十四這兒狂暴奔來。
列在十四陣前的軍士駭得隻顧逃命,哪裏還管什麼縣尉死活?都作鳥獸散了,頓時陣腳大亂,十四看幹屍逼近,隻好隨手抓了一個逃兵,扔給幹屍,讓他幫忙擋一擋,自己帶著道道、阿鬼,連忙也跑開躲避了。
被縣尉當做擋箭牌的逃兵立即被幹屍抓死,接著氣都不帶喘,直奔十四來了。十四眼明手快,又抓了身邊一個差役,扔去擋著,自己則疾步奔逃。這差役剛被扔過去,也是不願就死,爬伏在地,滾到一邊。胸前著火的幹屍顯然對差役沒有興趣,追著十四不放。周圍的軍士、差役眼中的縣尉大人,變得比幹屍更可怕了,都看出幹屍衝著縣尉來的,全都離十四遠遠的。果然幹屍不找別人,隻追十四。
一爪從十四頭上左側擊來。膽寒之際,十四迎著那爪兒運作分屍掌內勁,接住這招,急急摸出它皮肉上的紋路,但覺肩頭一冷,手指陷入幹屍臂上的皮肉,兩邊一張,那胳膊從中間被裂開,散到地上。如同劈柴一樣。幹屍仍然毫無痛楚,另隻手臂掄起,十四顧不得惡心,雙手合十,仍然用著分屍掌內勁,直直搠進它的胸腹,如利刃般,整隻手都沒進去,繼而左右一張,幹屍立即被開膛破肚,胸前肋骨不知飛到哪裏,隻有一根脊椎支著,挺了兩步,倒地死了。
揀了條命,本想彈壓現場,穩住逃命兵士,卻不由得嘔吐起來,吐了又吐……兩手還是熱的,先前這兩手不就在那幹屍腸肺中抽出來的麼?想到這裏,竟吐得連腰也直不起來。
恰在此時,已經有個亂軍屍體走在他麵前,銳利的爪子劃過十四肩膀,形成道兩寸長的口子。“小心!”阿鬼大叫一聲,提著濕淋淋一副張開的棉被,蓋到幹屍身上,回頭對道道大喊:“點火!”
道道便一箭火矢射來,頓時幹屍遍體大燃,滿地掙紮,過了半柱香時候,才燒得幹淨,一動不動了。
原來那棉被上浸滿了煤油,十四戰第一具幹屍的時候,阿鬼就發現火矢燒得麵積小,自去找棉被了。
阿鬼高喝:“快再去尋些棉被煤油來!”
十四雖然還在狂吐,可是和阿鬼一樣,仿佛已經看到勝利就在眼前,本來敗走潰散的團營軍士也漸漸不逃了,聚攏在縣尉爺身邊,持著長槍,抖抖戰戰的,有幾個離十四近的,看他吐的暢快,竟也跟著吐起來。
“沒用的東西!”十四瞥眼軍士,站起身。幾個差役提著煤油桶,還有不少店鋪夥計背了棉被,往這裏趕來了。這時,十四扔去作擋箭牌而死的那幾個差役逃兵,從地上爬起來,麵無血色,眼冒綠光,舞者雙臂,猙獰的往這邊緩步走來了來了。
見到這一幕,本來膽寒的軍士已經開始連連倒退了,他們發現,被幹屍所殺,也會變成幹屍,於是軍心開始動搖。阿鬼早看出來端倪,於是鼓舞道:“準備點火,一把火燒得幹幹淨淨,不要慌亂!”
天上毫無征兆的下起大雨來,火攻計劃徹底流產。
軍心大亂,現場除了幹屍,沒有一個穿著公服而不逃命的。
“臨陣脫逃者,殺無赦!”十四從腰間抽出飛戮,大聲彈壓,然兵敗如山倒,誰管你是上司縣尉?軍士隻恨自己腿少,跑的不夠快。十四大怒,拿分屍掌力斃數人,是用的殺一儆百的辦法,可是這些軍士情願被十四殺了,也不願被幹屍掏去髒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