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1 / 3)

鄭風華和孫大偉共同聽取政研室、辦公室、組織部、宣傳部四個小組關於對這次調班子私查暗訪的社會反應,並歸類加以整理後已經很晚了,在市委招待所食堂匆匆吃了點夜宵,便懷揣心事地騎上自行車回家。

他斷定郝倩麗和自己將上了軍,別看來市委、到會議上找自己時麵似平常,心裏仍較著勁兒呢。特別是昨晚鬧到那個程度,冬冬又一出走,她肯定回娘家了。他一心想直奔嶽母家,想和郝倩麗解釋孫大偉幫著編的故事,能讓她相信,以便好好地過日子。

再說單位工作這麼忙,調班子調的又處在了矛盾的風口浪尖上,眼瞧到了老丈母娘家門口,他又猶豫了,這個故事行不行?之前通過和王燕的姐姐見麵,把事情的來龍去脈一說,求她幫忙。孫大偉的大姨子倒是開朗大方,說:“沒什麼問題,這個忙我幫。”隻是自己的老婆能不能接受?要是弄夾生了,以後可就更不好辦了。鄭風華想到這裏,他的心竟然狂跳起來,撒謊的滋味並不那麼好受,也不那麼輕鬆,怎麼覺得渾身肌肉像在抽縮呢。這是從來沒有過的。這種心態肯定不行,他調轉自行車頭,直奔父母家而去。

老父親正在喝悶酒,老母親坐在一旁愁眉苦臉,已經勸了半天不讓他喝,說什麼也勸不住,隻好坐在一旁,一聲不響地拉個苦臉。鄭風華進來時,老父親醉意正濃,一見他進來,把舉到嘴邊的酒杯“叭”地摔到了地上,一下子站起來,拽著鄭風華訓斥說:“我孫子都丟了,聽說你還上班?是上班重要還是我的孫子重要?我告訴你,你要是給我找不回來孫子,我饒不了你……”

他耍酒瘋似的奔鄭風華而去,老母親急忙攔住,把鄭風華直往對麵屋推。這時,鄭風順、秦豔豔找冬冬沒有收獲回來了,一起上去才算把老父親攔住。鄭風華往床上一躺,也聽不清對麵屋在吵吵個啥,大概是太累太累了,不知不覺睡著了。

鄭母站在門口聽到這輕輕的鼾聲,心裏說不上是什麼滋味兒。但她明白,這小兒子是個心裏裝不住事兒的人,他能夠睡著,說明太累了,累得大腦麻木了。再這樣折騰下去,這個家就散花了。已經成家常飯了,她在心裏念叨說,兒子啊兒子,從小到大,媽就認為你是個明事理不胡來的人,你大哥能幹出這事兒來,你也幹不出來。你真要悶死當媽的了,到底是怎麼回事兒呀,我的天那……

夜,萬籟俱靜。

她回到屋裏,勸老頭子睡下,自己也躺下休息。睡醒起來,就悄悄出來煮了一碗掛麵荷包蛋,倒上了幾滴香油,輕輕推開風華房門一看,被子已經疊得整整齊齊,空無人影了。又到門口看看,自行車也不見了。她再也忍不住,眼淚簌簌地滴了下來。

夜,黑蒙蒙,時已近春節,風雖然有些涼,卻已不那麼紮人臉了。她站著很久很久,眼淚一直在不斷地滴落著,她想,小兒子一定是又去找冬冬了……

鄭母猜得不錯,鄭風華騎著自行車來到公安局值班室,值班幹警說,天傍黑的時候,王書記還從省城打來電話問冬冬有消息沒有。幹警們都非常負責任,至今返回的消息都說沒發現線索。

隻有火車站派出所來電話說,站前一家個體小旅店反映說,有那麼一個十來歲的孩子,隻背著一個書包,說家就在附近,媽媽串門去了,明早才能回來,自己的鑰匙丟了沒處去,隻住一宿,明天上午媽媽一回來就來算賬,乞求留個宿。鄭風華忙問:“店主問沒問孩子姓啥叫啥,在哪個學校念書?”幹警歎氣說:“這不就差這個嗎。小店主以為不就是一個小孩子嗎,也不會有什麼事兒,也再沒問什麼就讓他住了。可說等清理房間時才知道那孩子不知什麼時候不見了。”

鄭風華想了很多,他相信自己的判斷:肯定能找到冬冬!他在腹稿裏又完善了和孫大偉倆編的故事,到時候和妻子的矛盾疙瘩解開了,可要下工夫好好教育自己的兒子了,包括學習。這年代,一個獨生子牽動著兩家人的心,特別是王書記還這麼關心這事兒,讓他很受感動。王書記午後就要趕回來了,他決定再去整理一下那份材料,把些無關緊要的東西再刪一刪,給王書記一份簡潔又能看清問題實質的材料。

鄭風華走出公安局值班室,天已大亮。他在路旁一家早點店吃了兩根大果子,又喝了一碗豆漿,匆匆進了辦公室。翻開那厚厚一摞子材料,看著看著,心裏的壓抑感越來越濃,拿起筆開始刪減那些多餘的東西,每重新過目一頁,都是紅筆跡連紅筆跡,刪節符號連刪節符號。眼下他腦子似乎清醒一些了,他便懷疑當時為什麼把這麼多瑣碎的東西都歸納進材料裏來了?蒙了,讓這場地震餘波,特別是孫大偉說的那些把自己也搞蒙了,還有冬冬的事……

他刪改得有些心煩了,一停筆,宣傳部新聞科的科長敲門,領進來新華社、《人民日報》,還有《光明日報》的三名記者。他沒心思和他們細聊,隻想應酬一下,讓宣傳部全權接待。

那人民日報社姓唐的記者是一名資深的老記者兼編輯,開口就說鄭風華下鄉時在《人民日報》頭版發表的那篇大通訊就是他親手修改編輯的,並親自送到頭版編輯室主任手裏,而且一再推薦。一席話說得鄭風華勉強熱情起來。談著談著,和這三名記者竟談得很投入,他們的很多觀點、采訪的內容都很有分量,而且答應要寫一份內參給中央領導同誌看。

他心裏暗暗讚歎:在這個問題上,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呀。他一邊交談著,一邊打電話讓行政科的同誌安排午飯,打算陪著三位好好喝一杯。自從和黃夫子、韓小冬分手後,還一直沒有暢飲過,他打算酣飲一場,來個酩酊大醉,興許能洗去滿腦子的煩惱。冬冬的事情急也沒用,隻有耐心等著。

當人們遇到不順心的事兒時往往好猜想,這猜想往往又好往壞處想。昨晚,郝母都已準備去郝立亭家小房住,郝倩麗又在這裏,鄭風華不但沒來住,連看一看都沒有。這是從來沒有過的,是反常的,引起了一家人的猜想:找冬冬去了?破罐子破摔不理這家人了?他們幾乎都一個心思:得之,惜之;抑之,又擔心鄭風華棄之……

齊名婭做完午飯時已過午,她把飯端上了飯桌,把一家人召集到了飯桌前,卻誰都沒有端碗要吃的意思。大家都勸老太太不要上火,郝立亭還說:“人家都稱西大橋那邊有個周易先生算得準,昨晚去算不是說了嗎,五天之內肯定有消息。”

郝母歎口氣說:“今天是第三天了,我就盼著吧。”她說著拿起筷子,剛夾起口菜就覺得頭暈,還有些惡心,又把筷子放下了。一家子瞧著都很難受的樣子。

郝倩麗強打精神,拿起筷子,放進老媽手裏說:“媽,我找了全市有名的算卦先生王麻子算,也是這麼說,肯定準。”

郝倩麗正說著,兩名幹警敲門進來,問:“這是不是鄭風華老嶽母家?”

郝立亭首先有種喜慶感,立馬站起來回答說“是”。幹警說找到市委辦,說鄭風華去火車站接王書記去了,沒有見到,也不知現在人在哪裏。又到了郝老師學校,校領導說請了三天假沒來上班。郝倩麗早就站起來了,急忙問:“幹警同誌,什麼事?”

幹警笑笑說:“我是奉領導指示來報告消息的,你家的冬冬找到了。”

郝母急不可待地問:“我外孫子在哪兒?”

幹警說:“大娘,你坐下,別著急。”

家人都隨著坐下,也給幹警讓了座。

幹警說:“冬冬當天晚上就乘半夜的火車去了他爸爸、媽媽下鄉的那個農場,他撒了謊。韓小冬的母親盤問後覺得不對,正要往回送,那邊的公安局就來了電話。”

郝母著急地問:“我的冬冬在哪呀?”

幹警看看手表說:“韓小冬母親坐火車給送回來了,估計這個點下了火車,已經上來這裏的公交車了。”

郝母迫不及待地說:“走,接我外孫去!”

一家人出了小胡同,恰好一輛公交車停在了對麵公路花園那邊的站點上。果然,韓媽媽手牽著冬冬,正等綠燈穿馬路往這邊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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