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間好似突起了一陣風,花葉枝條一陣搖動,那一襲淡粉便消失在了一片梨花之中。
撲進來的人急了,舉步再進。樹前攔堵的人大叫一聲,“莊主請止步。”
陸熙宇充耳不聞。
眾人回過神來,紛紛上前,卻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不知道是該阻止,還是幫著他衝過去?陸熙宇平日處事還是很穩重的,很少有這樣橫衝直撞的時候。
“熙宇?”
“陸兄?”
“怎麼了?”
眾人七嘴八舌之際,陸熙宇已經站在了粉衣女子停留之處。
花枝空搖曳,不見半絲人跡。就連先前高大茂盛的梨樹,都變成了低矮稀疏的一株小樹。剛剛所看到的,仿佛隻是人們眼花產生的幻覺,而其實那人那樹都不曾真實存在過。
是奇門遁甲之術,是那個人的專長。
是她!
他呼吸急促,異常激動,他想大叫,可是喉間卻像是被硬物哽住了,怎麼也叫不出那個在心間裏默默呼喚過無數次的名字。
“熙宇?”燕靈玉用力抓住了他的胳膊,用一種異樣狐疑的眼神看著他。
如一盆冷水,驀地澆在了滾燙的心頭,眼底的熾烈驟然消失,他整個人像被抽空了一樣,瞬間萎靡。
有人扶住了他另一麵的手臂。他轉頭看到了花明露擔憂的臉。如同每一次狙擊追殺後,劫後餘生的兩個人互相扶持著給予彼此溫暖和力量,默無聲息的在眼神中交流著不可膽怯,不可軟弱,不可放棄那般,花明露望著他的眼睛。
他一點點穩住自己的心神,抬頭看著圍在自己身邊,全神戒備的護衛們,最後將目光定在了與自己對掌的那個人身上,混沌的腦子一點點聚攏思維,想起這個人是護衛總管之一,他開口,聲音嘶啞,“她怎麼會在這兒?”
護衛總管怔愣了下,還是迅速答,“在此歇息。”
陸熙宇失控的咆哮,“我說她怎麼會在莊上?”
眾人驚怔。陸熙宇的脾氣是出了名的溫吞和善,罕見他動怒,而且還是如此大怒猙獰之貌,更是未曾見過。
護衛總管忽然福至心靈,想到莊主這是沒認出來,可是又疑惑不解,若是沒認出來,莊主這態度就未免太奇怪了。夫人也沒給個暗示,這要怎麼回答?
“回答我!”陸熙宇大吼。
這總管也算是個機靈的人,立刻道:“是客人,在此等夫人回來。”
客人?
陸熙宇掙開燕靈玉和花明露,手按上腰間,那裏放著從未離身過的古簫,他向著梨花深處行了數步,停了下來。
她在附近,在看著他。他感覺得到。
她不想見他。
她是那麼聰敏的人,如果決意不見,他窮盡力氣,也是枉然。
十年滄海,十年桑田,世事變幻,無常反複。他再不是昔日無憂無慮,天真無畏的少年,而她……他不敢再想。深吸口氣,相見不如不見。
這就是他與她的結局。
他握緊簫身。
耳邊響起那晚諾姻低柔的話語。“你留著吧,如果忘不了,就放在心裏吧。那般住進心裏的人,也許一生再不會遇到了。”
事情到了如今的田地,他,還是舍不得。
轉身大步而出,“走,喝酒去,今天我們不醉不歸。”
護衛總管揮手,眾護衛轉瞬消失不見,他恭敬的向梨林深處施禮,也不敢露出過多的表情,“屬下護衛不利,請夫人責罰。”
過了好一會,裏麵才傳來一個淡淡低柔的聲音,“下去吧。”
“是。”
梨花深處,淡粉衣裙的女子低垂眉目,心思已是千回百轉。
認出來了?時隔十一年,他還能清晰的記得這張臉。她一時歡喜,一時難過,最終憤恨難平。
認出來了又如何?記得再深,還是會背棄誓約,還是會傷害,那把紮在她心裏的劍,鋒利冰寒,每每牽動都是痛徹心扉,這樣的折磨****夜夜,讓她如何原諒?
可是,就算她有再多雷霆之怒,噬心之恨,隻要想到他的眼睛,他的臉,就會心軟。他就是她的劫,她的克星,想要親近,可隻要稍稍親近,被棄約的痛恨就如影隨形而至,可是卻更加的不能放手,那讓她更痛。
她學不會原諒,更學不會放手。她把自己困在自己的心裏,而他就是那把打也打不開的鎖。
一生囚困!
她想殺人!
斷牆處傳來人聲,是下人過來收拾殘磚斷瓦。有人小聲道:“這些江湖人,可真是沒規矩。當我們山莊是他們自家後院呐。”
“莊主不是在嗎?可不就是自家後院。”這話說的十分的不以為然。
“可這也太囂張了。”
有人更加壓低了聲音,“你們說,是不是燕靈玉故意的?”
“她故意破壞一麵牆幹嘛啊?有病啊?更何況這梨園又不是什麼機關重地。”
“說的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