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9章(1 / 3)

福伯似乎也沉浸在了當年的回憶裏,過了一會才接著說道:“少夫人當掉了所有的首飾嫁妝,葬了老莊主和其他慘死的人,又換來米糧藥物,和如丫頭兩個人衣不解帶的照料我們二十幾個傷殘的人,等我們恢複的差不多的時候,錢也用的差不多了,每個人心裏都是一片愁雲慘淡,少夫人最後又當了件東西,我們都不知道是什麼,隻是在當那個東西的前一晚,少夫人就在少主的院子裏,坐了整整一晚。之後少夫人買回了一批棉紗,沒日沒夜的紡紗織布,我們這些尚能動彈的,都去幫忙,包括老夫人,等都織成了布,少夫人就拿到街市上去兜售,有些有瑕疵的,她就跟紫竹她們繡上花樣,做成荷包之類的,再拿去賣,如此反複。少夫人有做生意的頭腦,又肯吃辛苦,帶著我們一點點,把生意做起來,那段日子,常常是三餐不繼,夜裏最多睡上兩個時辰,可是誰都不叫苦,我們就像是骨肉相連的親人,同甘共苦,禍福與共。記得少夫人簽回第一單大生意時,我們所有人抱在一起歡呼,又一起痛哭。少主,在你眼裏,這個家變了,它被從新整修,變得富麗堂皇,人變了,來來去去的仆人丫頭都不認識了,可是在我們這些幸存者的心裏,這就是家,是我們用一滴滴的汗水,一分分的努力共建起來的家,而少夫人就是我們的大家長,照顧我們,保護我們,把最好的東西分給我們,讓我們安然的頤養天年。少主,不要說老夫人會不會跟你走,就是少夫人也絕不會讓你把老夫人帶走的,在少夫人的心裏,老夫人是比她自己的命更重要的存在,這幾年,少夫人之所以拚命的擴展勢力,就是為了延攬名醫,搜羅奇珍異寶的藥材,來為老夫人續命,她介入江湖,是為了尋找神醫宮誠謹,介入朝廷,是為了求得外邦進貢的珍奇藥材。可是有些腳步邁了出去,就收不回來了,隻能堅持著走下去。其實少夫人是沒有野心的,她最根本的願望,隻是想讓我們這些家人過得好,過的安穩。”

陸熙宇完全被福伯的話震撼了,久久的不能言語。

福伯靜靜的看了他許久,才平靜的道:“老夫人不能跟你走,走出去等於死。”等不到陸熙宇的回答,他又說:“不要用天下人看少夫人的眼光看她,那對少夫人不公平。”

陸熙宇一晚未睡,反反複複的想著福伯的話,想著諾姻這個人,想山莊裏他未曾參與的這十年,想他執著報仇的這十年,想到了秋千旁與自己私定終身的“妖孽”, 最後想到了燕靈玉和孩子,痛苦爬上眼角眉梢,他仰問蒼天,自己該何去何從,可是,沒有答案。

祭祖時,諾姻與他並肩跪下,給祖宗磕頭,而後宣布:飛雲山莊迎回莊主。

眾人改口,稱陸熙宇為莊主,諾姻為夫人。

陸熙宇對諾姻說:“我負你良多,已配不上你。”

諾姻冷然道:“娘在世一日,你是莊主,我是夫人。”

陸熙宇默。

洗塵宴上,山莊的各大掌櫃齊聚,雖然確定了陸熙宇莊主的身份,但這些諾姻一手提拔栽培起來的骨幹,對陸熙宇是沒有多少敬意的,有的隻是對他這個人的探究,和對諾姻態度的揣測,所以宴上的氣氛並不熱烈,很快就散了。

之後的日子十分的平靜。陸熙宇每天除了陪伴母親,便是呆在自己的院子裏。而諾姻從沒找過他,偶爾在老夫人那裏遇到,也僅是淡漠的一眼,或是不冷不熱的一聲招呼。

她對他是冷漠而又疏遠的。

而他其實並不知道該用怎樣的態度麵對他的這位“妻子”,所以隻有盡量回避,後來兩個人幾乎就碰不到麵了。

直到一個月後的一天,他被請去大廳。

在進大廳的前一刻,他還在猜測諾姻叫他來得原因,然而邁進卻他就知道了。

大廳上站著的幾個人他都認識:燕俊臣、花明露、賀雨樓、燕靈玉和躲在她身後的小安寧。

他下意識的向主位上看去,諾姻坐在那裏,平靜的看著他們。她今日穿的是暗青色繡花寬袍,上等的質料反射出淡淡瑩潤的光感,頭發隻挽了個簡單的發髻,依然用一根鑲嵌著寶石的簪子固定,濃烈的妝容,挑起的眉目斜飛入鬢,鋒銳盡現,竟是霸氣十足。廳上除了小安寧,哪一個不是血雨腥風中闖過來的?卻硬生生被她的強大氣場壓住了自身的光彩。

陸熙宇的心猛的一跳。腦海裏不禁想起了她狠戾的聲音,“我要燕靈玉為奴為婢,要你們的孩子終生乞討。”

“我說得出,就能做得到,憑你,阻止不了。”心一陣抽搐,脫口道:“你們怎麼來了?”

燕靈玉看著他,眸中似有無盡幽怨,“你遲遲不歸,我們擔心你。”

燕俊臣卻是冷哼了一聲,“你過得倒是舒坦,不會是忘了你尚有妻兒,忘了你臨行前說的話了吧?”

陸熙宇還沒有回答,主位上卻傳來一聲輕響,眾人看過去,卻是諾姻將手中的茶杯不輕不重的放到了一旁的幾案上,站了起來。

“燕少俠是吧?”諾姻字清句重的開口,目光緩慢的從每一個人的臉上劃過,如刀鋒雪刃,刮得人遍體生寒。“我知道你們多年來一起出生入死,而且除了燕小姐,幾位更是手刃楚狂人的屠魔英雄,江湖上人人敬仰,本夫人也甚為欽佩。今日幾位能結伴來到我飛雲山莊,是我莊的無上榮幸,當真是蓬蓽生輝。隻是,陸熙宇是本莊莊主,他的妻是本夫人,還望燕少俠注意言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