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府的客廳裏,秦久向著門外提著一桶清水路過的清秀少年招了招手:“小然,過來搭把手,把這個抬開。”

“秦管家,這是要做什麼呀?好好的屏風,幹嘛拿走呢?”

叫做“小然”的少年聞言,立刻放下手裏的木桶,走進客廳,同著老管家一起將華麗的屏風小心地挪到了一邊。看著小心折好的屏風,他擦著汗問。

“你不知道吧,小然。今天公主要……”

“好你個小然!又跑到這裏偷懶來了啊!我讓你挑的水你……呃……”門外的大嗓門頓了頓,隨即便甜得發膩,“呦,秦管家,你也在呀……”

“袁嬸你不是該在廚房看著的嗎?怎麼跑到這裏來了?擅自怠工也便罷了,若是今夜的宴席出了什麼岔子,你擔待得起麼。”秦久看著從門外嬌笑著緩緩走進的中年女子,淡淡道。

話雖重,麵上卻不帶絲毫怒意,然而那股子不怒而威的氣勢,還是叫他身旁的少年轉了臉,滿麵敬畏地看著他。

“嗯,秦管家說的是啊。我這不是等著小然的水用呢嗎?不過既然秦管家要他,隻管說一聲即是。我再派別人……”袁嬸說著,便轉身向外走去。

在秦府裏好歹也待了三年了,對於秦久的脾氣,她還是很了解的。他這個人,平時很少發怒,偶爾說話重些,麵上也是沒什麼怒意的,可要真是從他臉上瞧出些什麼來,那後果……

搖搖頭,袁嬸加快了腳步,想著趕緊離開客廳。看秦久這樣,今夜那個不知名姓的貴客必定來曆不凡,否則見多識廣的秦府管家又怎會如此重視?要知道平時他雖對自己的示好不曾有過回應,對著自己說出這樣的重話,可還是頭一遭。

“不用了。”秦久看著袁嬸剛要跨出門去,方開口道,袁嬸腳步一緩,險些絆倒在門檻上,他嘴角微動,隨即看向一旁的少年,“小然,你去幫幫袁嬸吧。記著今天的宴席非比尋常,一定要上點心。知道嗎?”

“知道了。秦管家,那小的先下去了。”小然,即是葉絢,輕點了點頭,恭聲說完,方後退著出了客廳。

秦久看著葉絢離開的方向,微皺了皺眉。

葉絢然是他不久前在秦府門口“撞”到的——準確說,是小然自己忽然衝出來,撞上的他。

當他問明他不過是想要進府謀份差事時,也曾懷疑過的。隻是那時剛好少爺經過,平時太過無聊的生活讓高高在上的秦府少爺竟對他這麼個衣衫襤褸的平民百姓產生了興趣,一番考校後便強行留下了他。

隻是這孩子也奇怪,別的地方都不要去,既不肯跟著少爺做書僮,也不願做少爺的隨從,最為古怪的是,明明是個讀書人——不說他答的那些少爺所提的稀奇古怪的問題了,單從他的言談舉止上也判斷得出這點勿庸置疑——卻從不肯進少爺的書房。便是做事時經過門前,也是從來連正眼也不曾瞧過,這實在是太古怪了!

秦久不是沒想過趕他出府。可是一來少爺很是欣賞這孩子的脾氣,雖然他違背了少爺的意願,沒有待在他的身邊,卻反倒讓少爺更加喜歡他了,他雖身為秦府管家,老爺也要對自己禮讓三分,可到底少爺才是這個家的主子,輕易為了一個奴才而頂撞主子,這種事,他是萬萬不會做的。

至於留下他的另一個原因嘛,則是一種特別的“好奇”了。老爺曾經說過一句話,秦久深有體會:“遠方的威脅,遠比身邊的敵人可怕。”他決定,既然琢磨不透這孩子,倒不如放到身邊來,慢慢觀察。相信假以時日,這孩子的真麵目,必然得見。

“秦管家,少爺回來了,正在書房發脾氣呢。您看……”一個小廝打扮的人慌慌張張地奔了進來,對秦久道。

“把你這沒出息的樣子收起來。”秦久平靜道,“少爺哪回進宮回來不發通火的?鬧完不就沒事了。”

“可是這次不同啊。”小廝抹了抹額上的汗,繼續道,“少爺把白玉琉璃果給摔了。”

“什麼!”秦久震驚道,“老爺前年送給少爺的那隻?”

“是啊。所以秦管家,您趕緊去看看吧。少爺這次的怒意不同以往,聞墨在那裏苦勸不住,隻得讓小的過來請管家去一趟了。”小廝急道。

“拭劍呢?”秦久急急向外走去,同時問道。

“本來在練武場的,現在應該也趕去了。可是您也知道拭劍和少爺關係最好,小的怕……”

雖然小廝說到這裏,頓住了話頭,沒再說下去。可是秦久卻顯然已經知道他的意思了。口中雖沒說話,腳下的步子卻漸漸加快了,不過三四秒,便將傳話的小廝遠遠拋在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