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死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怎麼到了他這裏卻變得這麼的莫名其妙,他不過是看了半天的書,被習習涼風吹得有些困了,就臥在榻上假寐了一會兒,然後再次睜眼的時候,就換了一個世界,換了一具皮囊。

在一個隻能容他一個人轉身的小房間裏,君無雙手撐著冰涼的台麵,看著牆麵上透亮的類似於銅鏡卻比之清晰百倍的東西,裏頭映出的人影,分明不是他,縱然他擅長於控製自己的情緒,麵對這麼奇異的場景,一向淡漠的臉上也情不自禁流落出幾分不可思議的神情。

還有幾分嬰兒肥的臉蛋,高挺的鼻子,水色帶粉的唇瓣,眼睛形似桃花,一雙漆黑的眼珠子,眼尾微微上挑,卻又比一般的桃花眼狹長幾分,有如丹鳳斜飛,這臉型,這眼睛,這鼻子,這唇,都不是他,若不是鏡中人眼中清冷淡漠的神色,和唇角習慣性勾勒出來的完美弧度,他幾乎以為自己是在做夢。

或許這真是一場夢,他沒有在一個奇怪的地方醒來,沒有變成另外一個人,狠狠地捏了一下手臂,嘶,真疼,難道這真的不是夢。

捂著手臂上發疼的紅痕,君無雙不得不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切。

不是說隻有心願未了,恩仇未報的厲鬼妖精才會奪取他人身體重回陽間?為什麼他一個無欲無求,無愛無恨,亦無心願未了的平凡之人也會奪取他人的身子,竟然還到了這麼一個奇怪的世界。

他奪了人家的身體,那麼原主人去了哪裏?

前世,他自己的身體有天生的心疾,不能太過勞累,亦不能情緒過激,否則就會突然發病,嚴重的話可能還會暴斃身亡。但是生為世家子弟,他又是幺兒,上有父母溺愛,下有兄弟相護,一個人獨居在家裏特別為他築造的雅苑,每日看書寫字,侍弄花草,偶爾描幾幅丹青,奏幾曲雅樂,很是自得其樂。生活上,更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錦衣玉食,奢華無比,就連天生的心疾也未曾給他帶來太多的痛苦,而他根本就不需要所謂的投胎轉世。

沒有遺憾,沒有執著,怎麼也找不到自己重新活過來的理由。君無雙苦笑著舒展手臂,鏡子裏陌生的臉孔同樣還他一個苦笑,一雙揮動的手,眼前的這一切都無比真實的告訴他現在的處境。

沒有黃泉路,沒有孟婆湯,沒有閻王殿,他,君無雙就這麼直接在一個陌生的地方醒來。

這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世界?君無雙思考著,走出這個隻能容他轉個身的小房間,想起他醒來時所看到的奇異的一切,小小的房子沒有他睡慣的平安富貴千工六柱拔步床,沒有他躺慣的貴妃榻,桌椅擺設都讓他覺得很是新奇。

打開手邊一扇白色的櫃門,也不知道是什麼材質做的,觸手一片滑膩,上麵還寫著幾個鬼畫符一樣的字眼。

櫃門還未全開,一陣白色的霧氣先冒出來,櫃子內還發著光,莫不是什麼妖魔鬼怪藏在裏麵吧。

想到這,君無雙馬上合上櫃門,小心翼翼的觀察半天,確定裏麵沒有冒出冷風和光,一顆浮在半空中的心才放了下來,卻也不敢再亂動其他的櫃門。

視線遊移中,君無雙又發現另外一樣奇異的物品,鑲在牆壁上,光亮的一片有點類似於他開始見過的鏡子,卻不能找出人影,摸在手裏冰涼滑膩。這東西似乎很黑,但是又好像透著光亮,像是隔著什麼東西從外麵透過來似的。

君無雙忍不住好奇地趴過去,臉貼在上麵往裏麵看去。

那是什麼?那高高聳立的黑影,好似用什麼石頭砌成,還發著點點亮光的東西是什麼?還有那樹邊杆子上亮著的是燈嗎?和這房間裏的燈一樣嗎?還有那發著奇怪的聲音,不需要馬拉著就會自己跑動的鐵盒子……還有這塊東西到底是什麼……難道可以看到另外一個這東西竟可以看到另外一個世界嗎?

嘶的一聲,冒出一身冷汗,饒是冷靜如斯,君無雙也無法接受所看到的一切。

若不是他因為天生心疾,善於控製自己的情緒,恐怕早就被奇異的一切和陌生的環境嚇昏過去,哪會如現在這般,還能冷靜地思量自己現在的處境。

隻是他被人服侍慣了,又沒有什麼謀生的技能,在這個陌生的世界裏,他要怎麼才能活下去呢?還有這個身子還有親人在嗎?

想到這些,君無雙半眯著眼睛,認真的考慮著,要不他幹脆再死一次算了?

之前是睡一覺就到了這裏,說不定再睡一覺,他就可以回到原來的世界呢?想到這,君無雙躺回他醒來時睡著的地方,白色的軟綿綿的應該是這個世界的床,雖然比他的床寒酸不少,但是卻舒服百倍,如果能把這床帶回去就好了。臨睡前,君無雙無聊的想到。

沒有一覺睡回原來的世界,卻做了一個奇怪的夢,君無雙竟然夢見了這個身子的原主人。

原來這個身子的前主人的名字和他一樣,君無雙,名字都是取自一首詩中,但是兩個人的際遇卻是天差萬別。這個君無雙八歲的時候父母遭遇車後雙雙死亡,又沒有親朋好友幫襯,所幸父母留下這間小公寓和一大筆保險金,又碰上一個好警察時時照應著,才不至於流落街頭或被送到孤兒院,還能安安穩穩的念著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