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厚厚重重的雲霧盤踞在天空。天際夕陽隻能乘一點點空隙,迸射出條條絳色霞彩,宛如浩浩大海中的遊魚,偶然翻滾著金色的鱗光。
餘少陵不喜歡傍晚,甚至可以稱得上是厭惡。因為傍晚的空氣中總有著一種炊煙的味道,似乎還夾雜著各個溫暖餐桌上菜肴的味道。這種混合而成的特殊氣味,並不刺激他的鼻子,但是卻深深刺痛他的心。這種特殊氣味總是溫暖的、踏實的、團圓的,似乎其存在的目的就是為了要提醒他:你是個無家的孤兒。
餘少陵有家,而且家很大,大到家中有百十人。但他感覺這個家並不屬於他,隻屬於族長餘海辰,以及餘海辰的兒子餘炫弘、餘海辰的孫子餘少峰。
“呦,少陵,不努力修煉,又躲在這等看月亮呢!”
耳邊傳來並不友善的招呼聲,餘少陵也不起身,依舊躺在假山上觀賞天際霞彩。下方說話的是誰,對他而言並不重要。自五年前爺爺去世後,家人已然變得不再像家人。自他進入浮夢期後,家人更是變得像仇人。或許這種比喻並不貼切,因為他們根本就無視他,隻有在心情好的時候才會關注一下他。而關注的具體方式,則是譏諷。
“夢之境,是咱們成為修者後的第一個境界。分為浸夢期、浮夢期以及晨夢期。”餘少陵不答話,但這並不妨礙下方的家人繼續用言語關注他,“剛剛將骨珠度入體內,仍在領悟夢境以求得到骨術,就是浸夢期,譬如七弟;清晨之夢臨近醒來,已經領悟到正確骨術,隻需苦心修煉就可晉入下一境界,這是晨夢期,譬如我;千辛萬苦絞盡腦汁領悟到骨術,但到頭來卻發現這根本是一個錯的骨術,無法在修煉長路上再行一步,就是浮夢期,譬如——你!”
“我說少陵,你再努力修煉修煉,沒準還能開辟新的修煉道路呢!哈哈~”
進入浮夢期就如同走進了一條不可回頭的岔路,若是努力修煉便可強行突破,又怎會有無數人困在浮夢期鬱鬱而終。
笑聲漸遠,餘少陵依舊靜靜躺在假山上。看著漸漸步入昏暗的天空,他在琢磨:我躺在這,就能與天空對視。而站起來,天空就會在我頭頂。可是,如果有朝一日我餘少陵躺夠了,那該怎麼辦?
坐起身來,餘少陵取劍輕易從假山上削下一塊平滑石板,取了塊彩石,在石板上繪出了一副粗糙的畫麵:一人躺在地上,上方是無盡天空。畫工雖然粗糙但內容顯而易見,正是剛才他與天空對視的畫麵。
將石板旋轉半圈,餘少陵笑了,因為他找到了答案,正如此時畫中所繪述:人站著,天在對麵!
“少漩,少漩回來了!”
“小妹,一年不見,你又變漂亮了!”
“少漩姐,快跟我們說說冥極宗的新鮮事。”
人聲鼎沸由遠及近,餘少陵側頭望去,隻見餘家十數子弟正七嘴八舌的圍繞著一位白裙少女。少女貌美,身姿婀娜,好似萬千荷葉中一株白荷,令人有種賞心悅目的感覺。少女一笑,則宛若白荷綻放,傾城之姿不可方物。看到她,餘少陵才對腳下這個地方略微有了些家的感覺。
翻身飄然躍下假山,餘少陵迎眾走去。眾人紛紛散開,好像誰碰到他就會沾染上晦氣、修為再也難進一步似的。
走至少女近前,餘少陵臉上掛起了盈盈笑意,“少漩!”
少女輕輕點頭,而後便在眾人的簇擁下朝遠處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