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眼淚怎麼也停不下來,我害怕,我忍了很久很久的恐懼終於爆發出來,那些巨大的未知瞬間吞沒了我,我撲到聞佳懷裏向她傾訴,大哭起來。
“別哭,別哭。”聞佳拍著我的背,“你多久沒來例假了,兩個月?”
“嗯。”我點頭。
“何錚知道嗎?”
“還不知道。”我說。
“天啊!”聞佳跳起來,“你們怎麼那麼不小心,完了,你先回家,我去找何錚,你別害怕,在家裏等我們。”
我永遠都忘不了那一天的感覺。我一個人從操場往家裏走,腿像灌滿了鉛,我不太確定自己是不是真的懷孕了,我隻知道例假沒有來。我不敢確定,不,我是畏懼結果,這種恍惚著不知道結果的狀態,是我在逃避現實的惡果。
我坐在沙發上,一直哭。一個人的哭泣總是最悲痛的,不能向別人展示我的憂傷,憂傷隻屬於自己。我忘不了這種恐懼,眼淚隻是讓自己好過一點。我不敢想,我真的不敢去想。
“季雨!”何錚推門進來,滿頭大汗。聞佳跟在他後麵,氣喘籲籲。
何錚衝過來抱著我:“別怕,我們在。”
我永遠也不能忘記那個秋天,我和聞佳、何錚坐在醫院婦科門口的椅子上,眼睛直直地看著來來往往的人群。那些穿白大褂的醫生臉上沒有太多的表情,運器械和病床的人來去匆匆,金屬撞擊著發出清脆的響聲,嗷嗷待哺的孩子躺在媽媽的懷裏。還有一些年紀跟我們差不多的人,坐在另一頭的椅子上,他們臉上並不像我們這樣彷徨,他們在說笑,但是我看得出來,中間那個女孩的內心在哭泣。
“季雨。”醫生喊我的名字,我起身往裏麵走,離開椅子的時候,何錚緊緊地握了一下我的手。
“怎麼了?”一個圓胖臉的女醫生問我。
“有一段時間沒來例假了。”
“有男朋友了嗎?”
“有。”
“去做個尿檢吧,驗完就知道了。”她唰唰地給我寫著單子。
大約四十分鍾後,何錚去取結果。我和聞佳坐在椅子上等待著,那是一段漫長得無以言表的等待,然後我看見何錚慢慢地走過來,右手低垂著,拿著那個單子,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他走到我麵前,我聽見他說:“都是我不好,對不起。”
我知道,我懷孕了。
我和何錚的愛情有了一個果實,但這個美好的生命來得太早,我知道我會很愛它,但是它現在出現隻能讓我不知所措。
“打掉孩子,否則你們就完了。”聞佳說。
“可以……可以不打嗎?”我說。
“你瘋了。”聞佳說,“你怎麼能這麼想,你們沒結婚呢!”
“那我們就結婚啊。”何錚冒出來一句。
“可是你能養得起孩子嗎?”聞佳反問了一句,半晌,她說,“我忘了你們倆都是有錢人,不過你們想想,你們的父母會同意嗎?”
“會的,一定會的。”何錚說。
聞佳說得沒錯,當我們開始向家裏說明我們要結婚的事情時,遭到了前所未有的質問和責難。我是一個向往著婚姻的人,我比誰都清楚我自己,我知道爸爸跟我一樣,否則他不會那麼病態地迷戀著收集結婚證書。
“不可能!荒唐至極。
“你是不是受了什麼刺激,怎麼會有這種想法?
“季雨,我警告你,我不允許你這樣做!
“你把何錚叫來,我跟他說,你們倆這樣算是個什麼事情,新青年也不必到這種境界。
“不行。
“你要是敢,我就打斷你的腿。”
……
我們失敗了,他們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