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當我聽到你說“離婚”兩個字的時候,我整個人一片空白。
僵硬,靜止,迷惑,痛心。
我想尖著嗓子喊:“你是個男人嗎,你給我滾!”但是我喊不出來。我也累了,很累,我們這些日子的爭吵,已經變成一個烙印,我害怕,但我不能離去。你真的要走嗎,要離開我嗎?
但是當初我們是多麼堅定地要走到一起,不是嗎?
這個世界,太可怕了。
何錚
這個星期,我領到了三張證明。
第一張是導演係研究生入學通知書,這證明我即將開始一份新的學業,那是我的夢想。
第二張是我和季雨的離婚證明。季雨把結婚證上的照片撕下來,遞給我說:“你留著嗎?”我接過來,手上有些發燙,她又說,“要準備單人照片兩張,別忘了。”
我說:“嗯。”我們就出門了。
一路上,誰也沒有說話,季雨在路上一直很呆滯,路過學校的大門去搭地鐵時,她突然回頭說了一句:“其實,我能理解。”
我苦笑著,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在朝陽區民政局的辦公室裏,我聽見了兩聲沉悶的蓋公章的聲音,季雨伸出細長的手指接過其中一張,一言不發。離開的時候,辦公室裏有人嘟囔了一句:“這麼年輕,二十四歲就結了三年婚,現在的年輕人真瘋狂。”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她的眉頭皺了一下,之後她朝我笑了,對我說:“何錚,我們終於都自由了。”
第三張證明是關於這個房子的,季雨執意要把它賣掉,對此我的想法是,她也對我不再留戀,把滿是回憶的小窩轉售出去,換來一筆並不多的錢。昨天夜裏她坐在沙發上很冷靜地對我說:“這房子,咱們一人一半,這錢你一定得要。”
昨天夜裏,我們最後一次擁抱了對方,她躺在我的身邊,把頭埋在我的胸前,我抱著她冰涼的身體,這是我們最熟悉的姿勢。夜裏她吻了我的嘴唇,喃喃地說:“何錚,我一點也不怪你,我怎麼會怪你呢。”我覺得喉嚨裏灌滿了熱氣,我也吻了她。之後我輕輕進入了她的身體,季雨依偎著我,一直到天明,我想在最後的時刻與她的距離近一些。
季雨一直都沒有哭,這半年來我們鬧得太凶,我想我們之間已經不再有愛情了。但是我深信我曾愛過季雨,並且是非常非常愛,隻是我也沒有辦法不承認現在已經不愛她了,不愛就是不愛,沒有任何回旋的餘地。
簽字那天,我的心一直受到巨大的譴責,我知道季雨沒有錯,自始至終她都沒有做錯什麼,隻是她太在乎我,讓我害怕,隻想逃避、離開。倒是季雨顯得比我輕鬆,她比我強多了,從小生活在寬鬆的環境裏,接觸的都是上流社會的人,這些對她來說或許根本不算什麼。回家的路上我們打車,她突然回過頭對我說了一句很酸的話:“何錚,咱們在一起多久了?”
那是一種很酸的語氣,差點讓我掉下淚來。多久了,在一起多久了又能證明什麼?即使我們曾經朝夕相處,親密無間,到現在也擺脫不了分手的命運。我開始相信宿命,認識季雨,愛上她,在大二時和她瘋狂地去領結婚證,直到現在離婚分手,這都是命。我回答她:“從我喜歡你開始算起,大概有三年半了吧。”
“三年半,或者你可以拍一部叫作《二分之一七年之癢》的電影,成熟的人可以堅持七年,像我們這樣在愛情裏心智不成熟的能堅持一半,也是種勝利。”她笑了,是那種既無奈又迷茫的笑,我討厭季雨這樣笑,臉色蒼白地笑著。
我躺在床上,半個小時後我就要離開這間屋子,告別我曾經的一切。隻有戶口本上有曾經存在的痕跡,我從未婚到已婚到離異,用了三年半的時間。我隻能說,這是理想與現實的差距,我們都太年輕了。
離開的時候,我給季雨留了個字條:小雨,你會找到一個真正愛你的人,不離不棄。祝福你。
季雨
我自由了。七,對於婚姻來說是一個命數,而我們僅僅經曆了一半,三年半的時光,我與你就走到了盡頭。愛情的長度隨著時間越拉越長,一直到消失。
我常常想,如果爸爸和成姨當初結婚了,現在他們又會是怎樣。爸爸善良又重感情、寬容又和氣,成姨能幹又冷靜、漂亮又不失柔情,他們在一起,應該會是很好的吧。我充當了別人婚姻的劊子手,而我自己的婚姻,也走到了盡頭。
那天,就是你正式搬走的那天,我坐在沙發上看著你。你的東西本來就不多,更何況在我們一次又一次的爭吵後,你逐漸長時間地住在外麵,現在的行李看起來就更少了,似乎隻裝了那隻棕色的行李箱的一半。
“哎,那個……我走了。”你站在門口對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