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遇見深海(1 / 3)

她需要贏,況且她的同情心從來不會浪費在這樣的女人身上。

此時庭上的氣氛已經進入到白熱化階段,審判長緊皺的眉頭從剛剛開始就沒放鬆過。這本來隻是一件小小的民事訴訟案件,卻因為被告的身份特殊而變得備受關注起來。

“這是我方當事人所提供的資料。”此時男人看著嚴展晴的目光似乎帶著刀子,連聲音都帶上很明顯的情緒,“這些資料可以顯示,林樂樂在跟被告生活期間,被告並沒有收斂他的私生活,甚至經常流連夜場徹夜未歸,導致林樂樂在不能感受母愛的同時又遭到父親的冷落,一個五歲的孩子,不能在幼年感受到家庭的溫暖,這對孩子是一種極大的心理傷害。”

被告叫林魏宏,本市富豪之子,非常典型的富家子弟,他的風流韻事早就盡人皆知並不是什麼大新聞,反倒是這一年來跟毫無關係背景的前妻爭奪孩子監護權的事情,鬧得沸沸揚揚。至於他這麼堅持是因為什麼,就不得而知了,總之眾人不會把“父愛”跟這位時常流連風月場所的紈絝子弟聯係在一起,也正因為如此,即便家財萬貫,種種不利條件還是都指向了林魏宏,所以很早就有人預言,這場官司林魏宏的勝率,幾乎沒有。

但是,那是在嚴展晴還沒接手這件案子前的說法。就目前的狀況來看,形式已經完全往林魏宏那邊倒去。

“審判長,我想請我的第二位證人,宋學佳。”唯一沒受到庭上氣氛影響的嚴展晴繼續保持著一貫淡然從容的神情,一絲不苟的樣子似乎沒有什麼能撼動她。

很快,一位紮著馬尾辮、年紀在二十歲左右的女生在所有人的注目下走上證人席。

“請問您叫什麼名字?”女生站定,嚴展晴開始提問。

“宋學佳。”

“請問您從事什麼職業?”

“我是一名護士,目前在市中心醫院上班。”

“請問您還記得去年12月24日深夜十一點有一位叫林樂樂的孩子上醫院掛急診的事情嗎?”

“記得,當時是平安夜,又正好是我當班,所以印象非常深刻。”

“能具體跟我們說說當時孩子被送到醫院的情況嗎?”

“哦,事情是這樣的,當時孩子被送到醫院的時候已經燒到了39度,並且呼吸道也出現輕微的炎症,情況非常危急,直到淩晨三點,孩子的病情才控製住。”

“那麼,請問在什麼樣的情況下,才會導致孩子出現這麼嚴重的病情。”

“應該是孩子的病發現得不及時,沒有得到有效的控製,才會導致病情加劇。”

聽到這裏,作為原告,也作為孩子母親的劉思似乎聽出了一些端倪,臉色變得有些僵硬,一同僵硬的還有她的辯護律師。

“那麼我再請問您,當時送孩子去醫院的人,是誰?”

“就是孩子的母親。”

“孩子的母親是庭上的原告嗎?”嚴展晴引導女生看過去。

“是。”

“那麼,您還記得原告是在什麼時候離開醫院的嗎?”

“好像……”女生稍微沉思了一下,“好像在幫孩子辦理住院手續後不久就離開了……”

“不是的不是這樣的!”劉思忽然激動地站起來,神情惶恐,“審判長請您聽我解釋,我當時是因為……”

“原告,請不要幹擾我方證人的發言。”嚴展晴平靜地望向她,冷漠的神態好像在看一隻垂死的獵物。

“原告,請你安靜。”審判長發言。

在劉思顫抖地抿緊雙唇後,嚴展晴繼續開口道:“也就是說,在孩子的病情還沒有得到控製的時候,原告就獨自把生病的孩子留在醫院不見蹤影了是嗎?”

“是。”

“不是的!不是,我當時是有原因的……”

“原告,請你安靜!”審判長敲著公正之錘,表情比剛剛嚴厲些。

“審判長,我沒有問題了。”嚴展晴示意。

然後,宋學佳被帶離,嚴展晴乘勝追擊。

“審判長,我想請我的第三位證人上庭。”

很快,又一名中年婦女被帶上法庭,在看到婦女後,劉思的雙眼閃過一絲詫異,嚴展晴怎麼叫“自己的人”上庭為自己做反麵證言呢?

“請問您姓什麼?”

“我姓張。”

“張女士,請問您跟原告是什麼關係?”

“我是劉小姐的房東。”

“請問原告為人怎麼樣?”

“劉小姐是個很好的人,對左鄰右裏都非常好,所以劉小姐有什麼不方便的地方,我們大家也都非常願意幫助她。”

“所以您跟劉小姐的關係也非常好了。”

“是。”

聽到這裏,嚴展晴非常滿意地點點頭,露出開庭以來第一個禮節性的微笑。簡而言之,房東太太的主觀意識是不可能做出任何對劉思不利的證言的。這個想法已經在在場所有人的腦子裏根深蒂固了。

“那我再請問張女士,原告的孩子林樂樂在與原告生活的這段時間,原告是不是曾經把孩子寄放在你家?”

“啊……是。”房東太太流露出一絲茫然。

“請問寄放了多少次?”

“呃……記不清了,我們都很喜歡樂樂……”

“也就是說原告把孩子寄放在你家的次數非常多,多到您已經記不清了是嗎?”

“那個……因為劉小姐有時候需要上班,所以……”

“您隻需要回答我,‘是’或‘不是’就可以了。”嚴展晴聲音和藹,但態度強硬地強調著。

“……是。”

“謝謝劉女士。”嚴展晴微微頷首,“審判長,我沒問題了。”她從容地坐下去,不理會劉思蒼白的臉色,包括旁聽席上的竊竊私語。

房東太太離開,劉思得到發言權,隻是她現在方寸大亂,說出來的那些解釋讓自己更加不利。

很快,對方的律師又列出幾條線索,但在嚴展晴剛剛跟證人的一番對話麵前,不免顯得蒼白無力。

“審判長,正如原告所說,她需要為孩子和自己的生活奔波,換言之,原告並不能確保孩子日後的生活,試問一個連最基本的生活保障都不能給予孩子的單身母親,真的可以給孩子日後的發展提供一個良好的空間嗎?綜上所述,我認為林樂樂跟著我的當事人一起生活才是最恰當的。”

“你放屁!這個人渣除了花天酒地、一個又一個地換女人以外,他能給我兒子什麼?你是要把我兒子變成像他一樣的人渣嗎?!畜生……”

“原告,請注意你的言行。”

“林魏宏你聽著,我絕對不可能把我兒子交給你!你別癡心妄想了!樂樂是我的兒子!我的!”

“原告,請控製好你的情緒!”

……

在劉思崩潰後,試圖衝過來對嚴展晴和林魏宏大打出手的時候,這場官司的輸贏基本已經沒有什麼懸念了。

“綜上所述,本庭宣布,被告人罪名不成立,駁回原告的訴訟請求,休庭。”

“嚴律師,您辛苦了!”法院門口,林魏宏握住嚴展晴的手,一副激動的樣子。上一次他跟劉思的離婚官司也是嚴展晴替他打的,嚴展晴沒讓他失望,如願地讓劉思淨身出戶,一分錢贍養費都沒有。

“林先生客氣了,我隻是做我分內之事。”嚴展晴不動聲色地將手抽回來,神情淡然。

“不不不,今天我一定得請嚴大律師吃頓飯。”

“不必了,我事務所還有事,先走了。”

嚴展晴不可能跟自己的客戶有什麼公事以外的牽連,跟林魏宏這種人更不可能。隻是,嚴展晴走開沒多久,劉思就衝了過來,聽著後麵的動靜,劉思大概是跟林魏宏動了手。嚴展晴沒有回頭,那與自己無關,除非林魏宏要起訴劉思故意傷人,當然,也得是他的委托律師還是她才行。

“快閃快閃!”楊昊大呼小叫地把身邊的男人拉開,一隻鞋子正從那團扭打在一起的風暴圈中飛過來。

很顯然,那位輸了官司的單身母親已經崩潰得非常徹底。

“真是最毒婦人心。”楊昊露出一種難以置信的表情做結論。

“這句話是說誰?”溫霖看著遠處那個逐漸變小的身影,微翹的嘴角似笑非笑,過於英俊的五官總會因為這個與生俱來的表情而更引人遐想。

“還能有誰,那位麻木不仁的‘閻羅王’,我都懷疑她的嘴巴是不是裝馬達了,怎麼那麼能說,黑的都能說成白的,連林魏宏這種死馬都給她說活了!”剛剛楊昊就坐在旁聽席上,事先也了解過案情,如果那位母親不是真的愛那個孩子,會為了孩子跟自己前夫糾纏了整整一年多,勞民傷財還傷心傷身?現在倒好,一個為孩子累死累活的偉大母親,硬是被這位大律師醜化成不負責、別有居心的單身女人。

“其實,撇開別的不講……”溫霖做出沉思的樣子,“我倒覺得阿姨的眼光不錯。”

“什麼?!”楊昊險些被自己的口水嗆到,“我說兄弟你是要害死我啊,我家已經有我媽那尊‘伏地魔’了,要是再把這尊‘閻羅王’娶進門,我還有活路嗎?”

“沒那麼嚴重。”他說,“不然你怎麼跟阿姨講?”

“照實講!今天是我媽沒來,要是我媽看見這個女人這麼喪心病狂,估計比我還激動。”

簡單點說吧,楊昊今年二十八歲,單身未婚,整天被媽媽張羅著相親。在媽媽軟磨硬泡、軟硬兼施的手段下,楊昊每次基本完敗,隻能乖乖配合。而他這次的相親對象就是嚴展晴,鑒於前幾次相親的黑暗經曆,楊昊決定先不動聲色地探探對方的老底,於是就拉上自己要好了十幾年的好哥們兒溫霖一起,誰知道這麼一探,好家夥,想想就覺得後怕,還好來了這麼一趟,不然以後把命搭進去了,對方還能把錯全部推自己身上。

反倒是溫霖,本來覺得陪楊昊來如此莊重的地方探自己相親對象的底,這個舉動非常無聊,不過在見證了嚴展晴這場精彩絕倫的辯論後,倒是有意外的收獲,或許說驚喜更準確些吧。

“所以你現在是怎麼想的?不要?”

“我不要。”楊昊言簡意賅。

“真的不要?”

“不要。”楊昊頓了一下,隨即僵硬地問,“怎麼?難道……你要?”

溫霖安靜著,不置可否。

在回來之前,嚴展晴勝訴的消息就已經傳遍了整個事務所,所以她在推門而入後,原本熱鬧的環境一下子安靜下來。嚴展晴無視她們定格得非常不自然的神情和冰凍一般的氣氛,徑直往自己的辦公室走去。